洪鹄快步跟上,見祁賽揮舞鏟子,在嫩芽裂開處用鏟子上下松動着。
而那豁口竟也十分配合地張開,她看見不死樹像是活過來了一樣,竟如活肉一般蠕動着,裂開了一人高的縫隙。
它扒着自己的傷口,吐出了一個人。
洪鹄一眼就認出了她,算上這次,這個和她一樣穿越到異世界,成為系統傀儡的女孩一共隻和她見過三次,每一次所處的環境、時機,都不給她們溝通的機會。
女孩身上裹了一層綠色的粘液,已經陷入昏厥。
祁賽把她搬到稍遠一點的地方後便轉身向不死樹走去,滅了那樹心處的大火。
火竟然有用。
那當初樹心處的火,隻可能是“慕槐陰”親自滅的,修行者用靈力引起的火焰,隻要沒有旁的可燃物,便可通過截斷靈力的輸入來熄滅。
但這對靈力的操控也很有難度,且不說當初被圍追堵截時慕槐陰沒有放火,剛剛離開是,洪鹄也沒見到他有滅火的動作。
若是無聲無息地滅掉大火,并清理掉旁處一應的易燃物,這絕非慕槐陰能做到的。
她原還以為他是在絕境中悟到了什麼,抑或是修為有了突破,現下看來并沒有這麼簡單。
那個“慕槐陰”有問題!
宋漱玉的處境很危險,即便她以魂體的狀态不能幫上什麼忙,但也得回去看着,萬一“慕槐陰”搞出什麼小動作,她或許還可以幫着補救。
“你是想看這個嗎?”
洪鹄離開的腳步一頓。
祁賽不知道什麼時候找到了她的位置,拿着一顆不死樹的“果幹”,舉在她身旁不遠處。
洪鹄還是靠了過去,卻見那透明的果肉裡,俨然是一顆浮着人臉的果殼。
“不死樹可沒法讓死人複活。”
祁賽輕笑一聲,似是嘲笑,似是苦笑,端詳手中之物的眉眼變得十分溫柔。
“但它卻能讓活人永生。”
少年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落下的唇角使臉上的溫柔蕩然無存,眉眼冷了下來仿佛剛剛的一切不過幻覺一場。
是那個女人。
“慕槐陰”自救出來時,洪鹄就沒有見到她,早就當她逃了,沒想到竟沒走遠。
“閣下救到想救的人了嗎?”
“自然。”
祁賽直直地看過去,語氣冷冷地輕聲答到。
見他這麼說,女人反而笑起來。
“您别怪我,剛剛一個毛頭小子,燒死了好幾個好苗子,但我見公子做事沉穩,料想您肯定是個明事理的人兒,現在想紮根的人這麼多,和大家作對有什麼好處呢… …您也看到了,這裡一片狼藉,我得趕快打理,就恕我不能送客罷。”
趕人的意味已經非常明了了。
祁賽彎腰,把手中的東西輕輕地放回了原位,從乾坤袋中取出繩索,十分熟練地将仍昏迷不醒的少女捆綁起來,固定好脖子、腰腹、四肢,留出的部分恰好能讓他像背竹簍一樣把女孩背起來。
洪鹄站在原地,久久想不通女人那段話的含義。
什麼叫紮根?想紮根的人?
他們顯然不是樹妖這麼簡單。
洪鹄忽然想起來,此處林子被萬靈宗稱為禁林,但萬靈宗已經百年沒進入過秘境,所給資料仍是從以前流傳下來的,而在海另一邊的大陸上,這裡顯然已經不是禁林了。
萬靈宗為什麼再也沒踏入過天靈秘境?
她再次看向長在樹上的那些臉,他們從未主動傷人,當時她覺得他們的臉上是一種詭異的天真,現在看來,莫名覺得那表情更像是一種安甯的幸福。
洪鹄感覺到一種讓她血液逆流,渾身發冷的悚然。
從當時那個領頭的話裡也能聽出來,他看起來像是因為修為太低而行動遲緩,但說話卻是明事理、知善惡的,這不符合妖類修仙的邏輯。
盡管她是狐妖,但也見過有些花草精靈,他們往往先有靈活的身體,再慢慢發展靈智,這和人類的成長軌迹相同。
雖然身體和智力是一起發育的,但發育完全的大腦才是支撐智力的基本。
而那些類似人的東西,仿佛是已經成熟了靈魂,再慢慢等身體長大。
他們曾經談論過偷襲她的那個人,其中的一個提到種下。
難道宋漱玉和慕槐陰當初經曆的,便是種下的過程?可那些果子又是什麼?
洪鹄不敢再想下去,這一切所包含的倫理問題的沉重程度超過了她對真相的好奇。
她現在不在海的另一邊,實在不想和這種困擾人的東西牽扯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