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流傳起來,也不過是瘋了一個富二代而已。
說不定還會有大批仇富網友,覺得大快人心。
許滿輝确實讨厭,但是他不該死。
若滄一進許家宅邸,就覺得這個地方環境清幽,裝潢得當。
應該是得了風水師指點,連牆上畫幅和走廊擺件都是精心挑選,加固過的。
許滿輝安靜的綁在床上,連輸液管的水滴聲,都比他的呼吸聲要大。
即使臉色青黃,氣息虛弱,若滄隻憑一眼,都能看出他的狀态。
“他沒有中邪,也沒有撞鬼。”
若滄說出和杜先生一模一樣的判斷,許民強心頭一驚,趕緊解釋:“白天他很正常,都是晚上發瘋。”
許民強将他調查酒吧的事情,一一說給若滄聽。
若滄環繞大床,仔細端詳許滿輝。
他氣息平緩孱弱,運勢一如既往的倒黴。
隻憑許民強所說的信息,看不出他在酒吧到底招惹了哪尊大神。
若滄環顧四周,房間裡擺設已經被清掃幹淨,恐怕這幾天許家過得并不安穩。
他略微擡頭,就發現了角落裡一枚嶄新的攝像頭。
沒有人會在卧室安裝這種東西。
許民強見他視線落在監控上,趕緊解釋,“這是為了監控滿輝白天有沒有事,特地裝上的。”
若滄沉思片刻,說道:“你們找人去附近的道觀,買香燭、朱砂、毛筆、符紙。買不到符紙,宣紙也行。”
說完,他又看向監控,補充道:“還要幾個保镖,能夠控制住許滿輝的那種。”
許家辦事雷厲風行。
不過兩小時,所有東西準備就緒,許滿輝的房間除了那張大床,隻剩下若滄要的案台。
一切準備就緒,許滿輝撤掉了床被,穿着睡衣綁在床上。
床邊四角站了四個魁梧的保镖,随時準備摁住暴動的大少爺。
他們一擡眼,就能見到與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大師”。
若滄穿着淺色襯衫和黑色長褲,與身前的明黃殷紅形成鮮明對比。
他站在案台燭火前,身姿挺拔修長,面容冷豔俊朗,不像是道士準備驅邪做法,更像是明星在開機儀式上認真祈福。
若滄專注點燃香燭。
香燭星火搖曳,不一會兒,滿室悠然煙火氣。
案台擺放着朱砂墨碟與毛筆宣紙。
若滄拿起筆,在硯台上沾好朱砂墨,什麼都沒說,提筆行雲流水,粗淺自成,紙面上落下數道赤紅筆鋒。
室内一片寂靜。
許民強驚恐不定的看向若滄。
他見過無數道場法事,哪有不誦經、不拜天地、不請祖師爺的道理!
然而,若滄寫得專注。
落筆鄭重,由右至左,流暢恣意。
赤紅篆書蜿蜒曲折,自成篇章。
普通人總對陌生神秘的東西敬而遠之。
繞是許民強站在身邊想要打斷,見了那一頁如同符箓的秘篆,也得讪讪閉嘴。
此時,藏身在許滿輝卧室隔壁的杜先生,通過監控看得清楚。
他整個人愣在顯示器前,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道教八十六派,各派自有修行之法。
符箓、丹藥、陣法、攝召不一而足,同為道士,出自不同派别,也有感應天地趨吉避兇的不同功法。
杜先生師承深山小派,從不以全真教、正一教正統自居。
因為他所修行的功法符箓,簡單粗放又晦澀難懂,跳出八十六派外,卻仍在道教順天應地之中。
可現在,他看得出,若滄寫的是《清靜經》秘篆,字形詭異,遵循真诰靈寶。
每寫成一字,等于落成一符。
上通天,下達地,經文方寸之間,無邪祟鬼魅可潛行!
徒弟跟随杜先生時間不長。
學着杜先生的樣子,隻能看到若滄寫了一紙的歪歪扭扭,像符箓文字,又不依照符箓規則。
然而杜先生看得專注,惹得他不禁出聲問道:“師父,這個人到底什麼來曆。”
杜先生手指攢握背在身後,皺眉凝視畫面,低聲說了句:“安靜。”
隔壁沒人說話,許滿輝房間裡也沒人敢出聲。
若滄洋洋灑灑寫完一篇《清靜經》,擡手放在蠟燭上引燃,燒出一室煙氣。
他既沒有誦經,也沒有掐訣。
安靜的書寫着經文,寫完一篇,引燃燒掉。
灰燼裡漸漸彌散出淡淡清幽味道。
随着煙火明滅的,似乎不止是香火味道,還有山脈、樹林、灌木、溪水帶來的自然氣息。
許民強看着看着,出了神。
他和所有人一樣,愣愣的盯着若滄的筆鋒,視線随着每一個字移動。
他覺得自己熬出了幻覺。
要不然怎麼會在一片煙熏缭繞之中,聞到晨間清露的澄澈,耳邊又能聽到涓涓溪水的潺潺。
火舌燎盡紙張,一明一滅的火光,撫平了他心裡的慌亂。
仿佛視線餘光中,自己的兒子也睡得安穩香甜。
三天了,他第一次如此平靜的等待夜晚。
如果給許民強一張床,他覺得自己立刻就能酣然睡去。
外界天光漸漸落幕,燭火愈加明亮。
若滄停了筆,凝視着窗外。
忽然發現了一道常人不可察覺的氣息,勢如破竹的穿破夜幕,徑直沖了進來。
案台方寸間燭火、香案未亂。
許滿輝卻突然轉醒似的,開始驚厥、抽搐。
即使有繩子捆住,也沒辦法完全控制住他。
周圍保镖立刻回神,伸手死死壓住了他的手腳。
許民強惶恐大喊:“大師!”
若滄慢條斯理的疊好宣紙。
半指寬、一尺長的長刃狀宣紙,夾着内裡的紅色朱砂痕迹,顯得堅硬鋒利。
他持着宣紙疊成的長刃,對準許滿輝從上往下一劃,許滿輝身上的繩索連同睡衣順勢破開!
保镖震驚的看着被銳利刀刃割破的繩子。
擡頭隻見面容俊朗的年輕人,在燭光裡,顯露出陰森詭魅的陰影。
許民強所有的懷疑,在這一刻碾碎成灰。
他看守了兒子兩個晚上,親眼見證過這繩子有多牢固。
睡衣是許滿輝常穿的款式,雖然是真絲質地,但也不是一張柔軟的宣紙可以劃破的東西!
什麼把戲,什麼騙術,在若滄一刀劃下去,了結得幹脆。
許民強轉頭追着若滄的動作,想要搞清楚這是怎麼做到的。
他想,說不定是藏了刀!
最終,他卻發現若滄淡然的把長刃放在火苗上,點燃其他寫滿經文的宣紙一樣,讓它化成了一縷黑灰。
火光灼灼,明滅自生。
五雙眼睛寫滿了不可思議,盯着若滄的一舉一動。
若滄點燃三炷香,終于拜了拜祖師。
然後端起朱砂碟盞,握好毛筆,站在床邊。
他眼神深邃,聲音低沉,說道:“把人好好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