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影緩緩挪到卡維面前,仔細端詳好些時間才擡手撫上卡維的發旋,隻可惜手掌直接穿了過去根本無法觸摸到,畢竟他隻是影象,身前的執念融入地脈才有了現在的他,“你長這麼大了啊...”
父親釋懷地笑着歎了口氣。
卡維抹了把眼睛,從未想過會以這種方式再次見到老爹,他一時語塞,激動到不知道如何開口。
父親繼續道:“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你,也不算太壞。你也長大了,你跟法拉娜真的很像,尤其那雙眼睛。”他目光落到卡維手上的工具箱頓了頓,“建築設計這條路不好走吧,經常有各種難纏的委托人,也會自己跟自己較勁覺得能設計得更好而陷入自我懷疑和自我否定。”
父親目光柔和,卡維伸出手想觸摸卻穿了過去,抓不住摸不着。
房間内常亮的光源恍惚了兩下,父親的虛影也跟着閃爍。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不該提沙漠的事情,這樣你就不會去沙漠,就不會...”卡維的影子面對着空氣顫抖了兩下。
父親擡手想抓住卡維的肩膀,但想起先前直接傳過去的畫面,還是悻悻地收住手。
“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你不必覺得是自己的問題,如果所有人都有未蔔先知的能力,天文學和占星術也沒有存在的意義了。你不要責怪自己,是我遇到了意外,也辛苦了法拉娜一個人照顧你,我欠你跟她一句對不起”父親的語氣滿含遺憾。
他清楚卡維的性格,開朗之下藏着理想化,會習慣性把不好歸結到自己身上。
他因意外離開了多少年,卡維大概就帶着那份愧疚過了多少年,可想而知那種表面裝作無事發生扯出笑臉之下是多少次的自我埋怨。
自我附加的心理壓力和精神傷害不見兵刃卻比刀槍更加鋒利,會在内心留下一道有一道瘡口,就算傷逝愈合了疤痕也不會消失。
他能做的就是親手拂去兒子心裡因自我懲罰而不肯掉落的痂。
所以趁這個機會說明白。
冗長的一段話仿佛是一柄錘子,精準敲打在卡維身上,預判了他想說的話,也疏導了他暗地裡湧動的情緒。
“大概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能再見到你是我不敢奢想的事。”父親還是沒忍住伸出手在卡維肩頭虛拍了兩下,隻是無法接觸的事實讓他臉上閃過一绺遺憾。
卡維低下頭吸了吸鼻子,所有想說的話都卡在嗓子眼,每次想張嘴就因為過于驚喜和激動而失聲。
“好了,在爸爸面前難過難過就好了,以後不要因為這件事自我懲罰了,要當個開心快樂的孩子,知道嗎。”父親帶着不舍的笑意緩緩說道:“你永遠是值得我驕傲的可愛孩子。”
“老爹,對不起。”卡維半天才終于憋出藏了半天的心底話,或許父親從來沒有怪過他,但他不說出來就過不去心裡那關。
父親大手一揮,眼底流出的不以為然笑意掩蓋住了心疼,“知道啦,知道啦。”按卡維的性子說出來會舒服點,他作為父親失了職沒能陪伴卡維成長,以現在的姿态他再心疼也聽進去吧。
卡維情緒漸漸平複,跟父親聊了好多話,從入學說到畢業,從第一件設計到最近的項目,但他沒說母親改嫁,也沒說自己欠下債務最初那段日子過得有多艱難。
父親想起來一件事兒,猛地拍了下膝蓋:“前段時間還有人來過這裡,當時我被地脈吸收的意識快要消散了,他收集來很多元素力穩定地脈留住了我這一縷意識,如果不是這樣我大概已經消散了。”
卡維微微一愣,很多巧合在他腦海裡編排成環環相扣的循環。
艾爾海森幫他找到的委托,一個月前艾爾海森周末休息那兩天出過趟門,他得到的回答也含糊不清,之後艾爾海森就開始看明論派的書籍,閱讀占星相關的文獻,邊看邊做了很多筆記,甚至還把一些晦澀難懂的古文字翻譯成現代須彌語并且标上了注釋。
甚至路線也是艾爾海森幫他安排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艾爾海森替他做的事情真是太多太多了。
“是高個子銀灰色頭發的年輕男人嗎?”卡維雙手合十放在腿上。
父親蹙眉思考了兩秒,“名字叫艾爾海森來着,我總感覺他像一個熟人。”
果然是這樣。
艾爾海森不喜歡麻煩事,無緣無故休息時間跑沙漠,開始看全新涉獵面的書,都是在做準備。
無論艾爾海森是碰巧發現這個地方還是花費了很多時間找,這樣安靜有力的付出都讓他無比感動。
卡維眼神堅定得看向父親,勾起嘴角自然流露溫柔明朗的笑容:“艾爾海森啊,我跟他組建了學術家庭。”
父親跟着笑,意味深長道:“那我就放心了。”
你跟法拉娜太像了,是那麼漂亮又那麼犟,需要理解需要陪伴,艾爾海森是個好孩子。
後半句他藏在心裡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