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然,你繼續。”林悅指了指手術台。
顧以進點點頭,重新拿起手術刀,長籲出一口氣,對着躺在上面的李美鳳說了一句,“對不起了!”
“不要!”
王正芹無法忍受曾經活蹦亂跳的摯友變成案闆上任人宰割的魚肉,她大叫一聲慌亂地跑了出去。
王正良也從沒經曆過解刨人的場面,顧以進還沒開始動刀,他已經感到生理不适,胃裡吃進去的東西直往上頂。
王正良借故陪伴妹妹也跑了,屋子裡隻剩下顧以進和林悅兩個人了。
顧以進熟練地劃開李美鳳的肚子上的肌肉組織,因為死者的血液已經凝固多時,場面不怎麼血腥。
但剝開人肉這種場面,對非專業人士來說,還是夠刺激。
顧以進悄悄地觀察過林悅,她非但不慌張,還伸長脖子巴巴地等待着顧以進下一步行動。
顧以進想起自己第一次進解剖室的場面,吐了半天,三天沒怎麼吃下飯。
這個比賊膽子還大的女人,是從哪裡跑出來了?
他不信她是什麼惡鬼,但絕非良人。
顧以進手上的活兒沒停,但嘴也不閑着,他算是警告林悅,“我不管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王正良是我的同村兄弟,你若是想對他們家圖謀不軌,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林悅抱着肩膀,難得桃源村還有個明白人,“你真不信我是惡鬼?”
“惡鬼生在人心,我更信你在搗鬼。村裡人一直迷信,你想利用這點,瞞得了别人瞞不住我。說吧,你到底是什麼人,從哪裡來,要來做什麼?”
林悅被哲學三連問也問懵了,她要是知道答案,早就不在這裡耗着了。
去向顧以進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可她自己都不相信的事,如何向别人解釋得清楚。
林悅決心将故弄玄虛進行到底,她挑釁顧以進,“你是聰明人,聰明人要自己找出答案。我全都招了,對你還有什麼挑戰呢?”
顧以進沒被林悅激怒,反而笑了,“你别得意,早晚有一天,我會把你老底都揭出來。”
林悅笑而不語,她是真希望顧以進有這個本事,他能越快“解決”她,林悅越開心。
這樣她就不用絞盡腦汁地想,她到底是誰了?
說話間,顧以進剖開了李美鳳的子宮,雖然早有心裡準備,但顧以進拿出李美鳳肚子裡還未完全成型的嬰孩時,兩人都忍不住瞪圓了眼睛。
林悅和顧以進的經驗主義并沒有出錯,李美鳳腹中真的有“蹊跷”,按嬰孩的大小推斷,起碼有四個多月了。
“這個案子不可能是簡單的自殺。”林悅自言自語,習慣性抽出衣兜裡随身攜帶的紙筆開始記錄。
她潛意識地把顧以進當成現成的法醫,讓他進行下一步,“你還愣着幹嗎?看看死者的肺部情況,我懷疑李美鳳是死之後,才被人推下水的。”
顧以進再次為王正良一家人的處境擔擾,這個女人知道事還真是不少,甚至連醫學解刨的事都這麼了解流程。
“你怎麼知道李美鳳是死後被人推下去的?”顧以進沒照着林悅的指示行動,而是反問她。
“李美鳳被救上來時,我檢查過。她根本沒嗆過水,一個人是不是溺水而亡,解刨肺部情況就一清二楚了。”
“我有點小瞧你了,一個女人家懂得還真多啊?”
這句話林悅聽得特刺耳,她來桃源村還不到三天,但話裡話外貶低女人卻聽了太多次了。
他們村子的老傳統,女人都是廢物,這樣不行,那樣不對。有一點點專業常識,在他們村的男人眼裡也是大逆不道了。
林悅的個性,向來不慣病,想什麼說什麼,“女人怎麼了,女人能耐的事多了去了。你是出門學了幾天文化,但腦子還是迂腐不堪,和你們村裡的蠢男人沒什麼兩樣。吃着女人的奶水長大,還笑話女人頭發長見識短,數典忘本的事,你們男人真是發揮得淋淋盡緻啊。”
“我……”顧以進啞口,這次真被這個伶牙俐齒的小媳婦怼得說不出話來。
他隻是說了一句,她反擊了這麼多句。
再多說一句,可能要被這個小媳婦的口水淹死了。
顧以進從未小瞧過女人,他最佩服和尊重自己的娘,他小時候最大的心願,就是有能力好好地孝敬娘,隻是可惜他永遠沒這麼機會了。
顧以進不願過多解釋,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幫助這幾個倒黴的姑娘沉冤得雪,不會讓她們死得不明不白的。
女人的命也是命,衆生平等。
他是不是貶低和瞧不起女人們,事實勝于雄辯。
家人都離開後,對其他人的挖苦和看法,顧以進都不在乎。
他沒有和林悅解釋什麼,而是拿起手術刀繼續工作。
李美鳳被剖開肺部時,肺裡幹淨得連一滴水都出不來,眼前的情況說明了一切,她不可能是溺水而亡。
林悅涮唰地繼續記錄着,“李美鳳的死因很可能和她腹中孩子的爸爸有關?”
這個觀點,顧以進是舉雙手贊成。
他也喃喃自語地跟上一句,“我早懷疑是他。”
林悅眼前一亮,這個讨厭的男人好在本事和智商還在線,沒準還是個福将啊!
她忍不住追問,“你懷疑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