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良和顧以進湊近被林悅反手綁住人的臉仔細瞧,王正良的鼻子都貼到了對方的臉上了。
等到他确認無疑時,才大呼一聲,“這不是大壯嘛。”
大壯,李軍和王彩鳳的獨子,在他家時大壯一直都在,卻安靜地像個物品,不怎麼說話。
林悅餘光瞟過大壯幾眼,發現這孩子完全是坐不住,在座位上一直折騰,動來動去。
那時,林悅也沒多想,覺得讓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長時間坐着聽大人們唠叨,是挺為難他的。
現在,林悅回過頭分析,這孩子并不是不耐煩,而是肚裡有話,因為有父親在場,他沒辦法說出口。
大壯偷跑出來跟蹤他們,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說。
林悅放開大壯,蹲在他身前,耐心地引導,“你是不是有事想和叔叔阿姨們說。”
“我……”大壯滿臉滿身都是汗,不是累的是緊張,他還沒想好,應不應該說出去。
話憋在肚裡半年了,可卻沒有人可以傾訴,連最親的父親都不可以。
難得等到有人來問起這些事,大壯心中的秘密一直往上冒,滿漲得快要溢出來了。
林悅見大壯猶豫,又溫柔耐心地向他保證,“你放心,我們不會把話傳出去的,尤其是你爸爸。”
林悅的保證,讓大壯暫時放心,這個秘密,他最怕被父親知道。
他是個孝順的孩子,答應了母親的事,就要守承諾,知道母親的秘密,也沒敢聲張半句。
“阿姨,你真的能見到我媽媽嗎?”女人更容易取得孩子們的信任,林悅的耐心,暫時讓大壯不那麼緊張了。
“我……”林悅并不太想說瞎話騙孩子,隻能模棱兩可地回答,“我會盡力吧。”
“我很想媽媽。其實她做傻事之前并不開心,懷了弟弟後更不開心了。”
林悅拍了拍大壯的雙肩,引導他繼續說下去。
聽大壯講,他父親白天在田地裡幹活,晚上又要找人打牌,隻是睡覺時才回家。
王彩鳳的身體和情緒,他真是一點都不知道。
王彩鳳在檢查出懷孕前,身體就一直不舒服,也抱怨過幾次,但李軍心疼看病錢,認為妻子太矯情,誰吃五谷雜糧身上還沒點痛癢,忍上幾天就好了。
去找村裡的中醫大夫看病,是王彩鳳在家裡暈倒了,正巧那天李軍在家,迫于無奈,才請了大夫來看。
大夫診斷出王彩鳳不是生病而是喜脈時,李軍高興了半宿沒睡着,他一直盼望家裡多幾個孩子。
村裡人願意多生孩子,家家都是三四個小孩子,隻有李軍家是獨生子。
久而久之,村裡免不了傳閑話,說是李軍的能力不行,這對男人的自尊心,可是緻命的打擊。
李軍纏着王彩鳳生孩子,可越盼越沒有,張羅了幾年,李軍也洩氣了,賭氣自己娶了個不會下蛋的,索性連家都不愛回了。
現在,妻子終于懷孕了,孩子的出生就是李軍“揚眉吐氣”的見證。
他對王彩鳳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轉變,給王彩鳳做好吃的,噓寒問暖,聽話讓做什麼做什麼,也不夜裡打牌了,幹完農活就早早回家。
可王彩鳳卻不開心了。
大壯講,媽媽在李軍面前強顔歡笑,可背着他卻經常哭,還常常念叨着不想要這個孩子。
她經常眼睛都哭腫了,晚上也像個核桃似的不能消腫,但李軍卻一點沒發覺。
大壯一想到媽媽很辛苦,就忍不住心疼抹眼淚,雖然他還是孩子,但心裡什麼都懂。
李軍難過頹廢了半年,與其說是想念妻子,不如說是舍不得王彩鳳肚子裡的孩子。
他久久放不下,就是覺得王彩鳳欠他一個說法,為何選擇一屍兩命。
李軍醉生夢死混日子,大壯看見了,也不管也不勸,他并不同情父親,反而恨他。
“若是爸爸真關心過媽媽,媽媽就不會心情不好,更加不會想不開。他現在難過了,活該!”
大壯惡狠狠地說出這番話,他早就想說了,今天終于釋放出來了。
“大壯,你爸他怎麼會不關心……”
“罵得對,現在難過有什麼用,裝給誰看,妻子生前他冷暴力,貓哭耗子假慈悲。大壯,阿姨支持你,父親做錯事,該罵就罵。”
王正良想幫兄弟李軍說兩句話,卻被林悅搶了去,她也犯了糊塗,和小孩子一樣不分輕重。
桃源村尊敬長輩也是傳統,老子就算做了天大的錯事,作為小輩的兒子,也不可以有一句怨言。
父親為天,不尊敬父親,要遭天譴的。
大壯說這番話前,早就做好了被大人斥責的準備,他也豁出去了。
王彩鳳不在了,就算遭到天譴,他也不在乎。
大壯萬沒想到這樣大逆不道的言語,林悅阿姨不但沒責備他,還要支持他。
村裡的人都說林悅阿姨現在是個可怕的人,可大壯一點都不覺得她可怕,反而很喜歡她。
媽媽離開後,就沒有人真的關心他支持他了,從林悅這裡,大壯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林悅的包容獲得了大壯的好感,出來追趕他們之前,大壯還在猶豫,該不該把趙耀祖的事說出來。
這一刻,大壯顧忌都丢下了,林悅能了解他的心思,同情他的處境,是個值得信賴的阿姨。
“阿姨,我放學回家時,碰見過趙叔叔來過我家。”
兩顆散落到别處的珠子,這不就串到一起了嘛。
案件有了大進展,林悅心中暗喜,但還是裝成意外的樣子,問,“真的嗎?趙叔叔經常去你們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