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雅芝和王舒幾分鐘就一起消滅了手裡的雪糕，感慨道：“冬天吃冰激淋是另一種叛逆的舒爽啊。”

“嗯，可不是，感覺步入社會後自己都面目全非了，自打工作開始，我的品味就直線下跌，什麼音樂會、藝術展，統統不如周末窩在宿舍裡刷穿越重生小說、追大熱IP爽劇、逛京東淘寶唯品會讓人有愉悅感，高爾基、泰戈爾、魯迅、王國維，在我工作後再也沒打擾過我的精神世界，社畜牛馬是不配有高級精神娛樂追求的。”

白雅芝笑笑歎了口氣道：“工作真的是讓人心力憔悴，甚至連休息的時間都被壓縮再壓縮，咱們這行這樣，其他行業也是大差不差的都不好過，‘都市麗人們’也就隻有買點‘小垃圾’的時候能取悅自己，真正的大部頭，車房什麼的家裡幫襯給點首付還好，要是不給總不能指望教師那一個月不到四千的工資。但事實上每次還沒到月底，我支付寶和微信賬單就不敢點開了，可仔細翻看，好像真也沒買什麼。”

“誰不是呢......”王舒想了想，繼續道：“出去喝個咖啡吃個小蛋糕，淘寶買件衣服，收集幾種沒用但喜歡的小東西，真的是維系我心理健康的必要開支，不然，以我的收入，是看得起一個小時幾百塊的心理醫生？還是吃得起醫保不給報銷的抗抑郁的藥品？人家不是說嘛——隻要快遞還在路上日子就有奔頭，我一直覺得不斷的克制自己攢錢，對什麼都不能感興趣，沒有精神寄托真的太可怕了，我太需要一些無聊的小事來提升幸福感了，畢竟我的工作基本就是由痛苦和崩潰組建的，我要是在不心疼心疼自己，遲早就會像一截扭曲到極限的彈簧被報廢掉。

有時想想我現在單着還算好的，最起碼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錢花了就花了，也就是我媽老叨叨我又買這了買那了亂花錢，看看那些成了家有了孩子的班主任們，人生就好像被切割成一塊一塊的，學生、孩子、工作、家庭，沒有自我，自我是誰？早不知道死在哪個靜默長夜的某個時刻裡了。”

白雅芝一邊把茶具和果盤慢慢收起，一邊道：“跟你們班主任對比起來，任課老師似乎好那麼一點點，可也就是那樣了，真的是一眼望到頭，平淡如水的生活，百無聊賴的工作，有時候覺得這份工作就很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甚至有種清醒的溺斃感，80%的時間都是和未成年的小孩打交道，工作後的世界越來越狹窄，能力也越來越貧瘠，時間、金錢、自由、成長仔細想想沒有一項能讓自己滿意，可要是離開，又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麼，而且周圍親友聽見自己有離職的想法都會覺得你瘋了，可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不是我瘋了而是這個世界瘋了，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不違法不犯罪的情況下，為什麼就成了‘任性’和‘自私’的表現？”

“也許是因為我們的文化傳統裡接受不了‘與衆不同’，也沒有‘容錯率’，社會福利也不能兜底，隻有從衆才是普通人最好的人生樣闆，讀書的時候全心學習，畢業了趕緊工作，最好有五險一金，還得工作感情兩不誤，然後結婚生娃在你工資還沒整明白的時候就給你趕緊提上日程，因為一年大一年......”

“好恐怖，好像活着不是給自己活着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