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過完年,趙芹芬複工以後,她就越來越忙碌。
聽說,年前她的上司離職了,原本定好了内部補位,讓她升職,結果最後被空降頂替,新上司剛來就清除異己,還把她給平調了。
元宵節那天,一直住在舅舅家的外婆來了,見開門的是趙初想,她探頭問:“芹芬不在家嗎?”
許久不見外婆,趙初想趕緊把人迎進來:“媽媽去上班了,外婆快進來坐。”
“诶,好。”老婆子進屋,左右打量屋内的環境。
寒暄了幾句後,她忍不住切入正題:“想想,外婆問你個事啊,那姓文的現在一個月給你多少生活費?”
聽到這個話題,趙初想心中咯噔一下,看向外婆有些渾濁的眼睛,這才明白,她是奔着自己來的。
趙初想略一垂眸,如實回答:“一千。”
“就這麼點?”外婆當即緊皺眉頭,“聽你舅媽說,芹芬也在給你生活費?”
“是的,媽媽也會給我零花錢。”
其實,文軍國給的錢,趙初想存在卡裡一分沒動,這幾個月來,包括前不久剛結束的藝考培訓,隻靠之前攢下的壓歲錢,還有趙芹芬給的零花錢生活。
她心裡較着勁,隻要不用文軍國的錢,她就有立場譴責他,怎麼可以出軌?怎麼可以對她們母女毫無感情?
可外婆卻猛地拍了下她的手背,久久散不去的疼痛感仿佛撕開了理想與現實之間的那層膜布。
“你媽糊塗就算了,怎麼你也糊塗!你媽一個女人,工作又不順利,養着你容易嗎?那姓文的祖墳冒青煙,公司上市,富得流油,你怎麼就不能多要一點?多要一分,那就是給你媽争一分!”
看着外婆口沫橫飛的模樣,趙初想沉默地聽着,不停掐着自己的虎口。
“你現在清高不去争,等那姓文的有了女人,再生個兒子,你們娘倆再從他手裡掰食吃就更難了!”
“瞧你們現在住的這個房子,破破爛爛的,那姓文的也太沒良心,我呸。”
“你媽命不好,嫁的男人離婚後才發财,但你不一樣,你是他文軍國的親女兒,你去哄哄他,把他哄開心了,我不信他不給!”
……
臨走前,外婆對她再三囑咐: “外婆說的話你記住了啊,别抹不開面子,說兩句漂亮話不掉肉!也幫我勸勸你媽,說什麼不再嫁,帶的是個女娃,又不是男娃娃,哪有那麼難找?”
……
趙初想永遠記得那天屋子裡的味道。
是一種沉寂一夜的、潮濕又帶着發黴的味道,把窗戶推開,洶湧而進的刺骨寒風,凍得她打了個顫,氣味卻比屋内好不到哪裡去。
她站在客廳,無所适從,隻覺得自己的心一直往下墜,原來自己不肯低下的頭顱在大人眼裡是原罪。
……
趙初想沒心思看書,在書店裡轉了一圈就推門出來,遠遠看見趙芹芬的車還停在原地沒動,有個交警模樣的人走過去,敲開她的車窗說了什麼,她才把車開走。
白色大衆消失在視野裡,趙初想收回視線,仰頭看了會兒天,正巧看到逐陽禮堂養的那群鴿子,它們盤旋過來,又盤旋而去,和大衆車一樣,消失在視野裡。
“叮鈴鈴——”
電話鈴聲在安靜的街道響起,猶如炸雷,讓趙初想驚醒。
“喂?”她沒來得及看來電人是誰就接起放在耳邊,因為剛剛的嘶吼,嗓子沒恢複好,聲音還帶着幾分嘶啞。
電話那頭靜默了幾秒。
就在趙初想準備拿下手機,看來電人是誰的時候,那頭出聲了:“怎麼了?”
趙初想這才聽出是許知泗的聲音,她抹了抹臉,吞了口口水潤了下嗓子:“沒怎麼,找我有事?”
“不是要跟我一起去無名寺?查了一下天氣預報,明早下雨,上山路滑,我們預備去無名寺住一晚。”末了,他補充道,“人挺多的,你如果不放心,也可以把你弟弟帶上。”
趙初想下意識想,她都獨自一人去過他家了,現在說“如果不放心”這種話是不是太遲了。
她正愁不知道今晚該怎麼面對趙芹芬,出去住一晚,讓彼此都冷靜一下也挺好,于是應下了。
“那我六點去接你們。”
“好。”
事情交待完畢,趙初想出于禮貌,等着許知泗挂斷電話,他卻一直沒挂,但不說話,隻能聽見他輕微的呼吸聲。
趙初想舉着手機,沿街一路往前走,直至走到岔路口,她又聽見許知泗喚了她一聲。
“想想。”
“嗯?”
“開心點兒。”
趙初想猛地在藍色路牌下頓住,耳膜遭不住地發癢。
一瞬間,原本郁結的心緒被酥麻替代,這種奇異的感覺像是在她心髒産生了某種化學反應,從胸腔翻滾到額頭,讓她仿佛過敏一樣,呼吸不暢、臉頰燒紅。
頓了許久,她才緩緩點了頭:“好。”
……
“我靠,好暧昧啊,他居然叫你想想诶。”陸越汐言辭激動,她剛結束和田建新的談話,此刻正坐在回程的車上,在車後座扭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