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江宜路的霓虹燈光突然滅了一下，又倏忽亮起，路口的綠燈卻是已經滅了，幾輛車從他們身旁飛馳而過，帶起一陣風，把趙初想頭發吹起，粘了幾根在臉上。

許知泗緩緩松開抓住她的手，待趙初想站穩，他用幹淨透亮的棕眸看着她，眼睛裡好像裝滿了一整個夏夜。

趙初想卻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心想自己怎麼這麼不争氣，明明從小到大被告白過無數次，已經身經百戰了，卻在聽到許知泗告白時，心跳的像是有一窩兔子在裡面安了家，如果這個時候給她安上心電圖檢測儀，那出來的線條肯定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她掐着虎口，喉嚨有點幹，暗暗咽了口口水，努力壓制過速的心跳：“我——”

“先别這麼快答應我。”許知泗說。

到嘴的話咽了下去，趙初想緩了一會兒，覺得他神經病，告白了還不讓人答應，鼻腔發聲淺哼了一下，轉過身面朝斑馬線，雙手抱胸負氣道：“誰說我要答應你？”

“那也别這麼快拒絕我。”許知泗又說。

趙初想瞳孔微張，又轉過身，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是真難搞，告個白要求挺多啊。”

路口的人又開始聚集起來，趙初想覺得在這麼多人面前聊這個話題挺尴尬的，免不了有人會聽到，幹脆拽住許知泗的袖子，把人拉到角落。

“不答應也不拒絕，你把我當渣女啊，吊着你。”

“沒有。”許知泗垂着頭，将腳邊的石子重新踢回花壇的泥土裡，“你總得先讓人追一陣子，考察考察，搞清楚這個男人有什麼好，有什麼壞，和他在一起是開心比較多，還是難過比較多，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知道嗎？”

趙初想樂了。

行，第一次見有人告白完還要當語文老師的，我喜歡你，但你得慎重一點想清楚，古人經驗，女人選錯了男人，是會耽誤一輩子的。

“照你這麼說，我是不是還得請族長召開家族會議，四方會談，和七大姑八大姨商量一下再決定？”她調侃。

誰知許知泗卻說：“也不是不行。”

趙初想也就順勢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那你完了，我家裡長輩思想比較傳統，你這樣的，肯定不合格，首先外在形象就不過關。”

綠燈亮了，趙初想像看見了雨後彩虹一般心情很好地跟着人群往前走，她踩着白線，像一隻雀躍的小鹿，既然許知泗要追她，那她就如他所願，好好考察一下。

……

太晚了，許知泗照例把人送到家門口。

走廊上堆着鄰居家剛收拾出來準備扔的紙箱和花架，他身形高大，艱難地找了處空地站着，看了眼漆黑的廚房窗戶：“你媽還沒回？”

趙初想“嗯”了一聲，高考出分的事情她還沒和趙芹芬和解，今天又徹底把文軍國惹到了，原本的“小船入海，一帆風順”也說不準了，當下對趙芹芬又有些歉意。

“她最近工作忙。”也不知道她被平調的事情解決的怎麼樣了，趙初想突然這麼想，她總覺得趙芹芬不夠關心她，連高考出分都能記錯時間，但她不也一樣不知道趙芹芬的工作近況？

還是幹脆忘記出分這件事吧，就這麼抵了吧。

她掏出鑰匙打開門，回頭對許知泗說了句：“你等我一下。”上次他借給她的許婧芝的衣服已經洗幹淨了，正好還給他。

說罷，趙初想推開大門，将門掩着，走進房間打開燈翻衣櫥，很快就找到了那條裙子，找了個紙袋裝好，轉身的時候，又瞥見了窗台上挂着的那件Valentino外套。

她頓在原地，随後兩三步走上前，将當初外套從窗台上扯下來，疊好一并放在了袋子裡。

宣傳片的事情已經不了了之，這件“塗鴉”外套留在她這兒太久，也該物歸原主了。

趙初想拎着袋子向外走，卻在伸手撫上大門把手的那一刻，隔着門聽見了一道女聲。

趙芹芬回來了，她穿着和前幾天去見田建新一樣的套裝，正站在許知泗對面，和他說着些什麼。

趙初想吓的趕緊躲在門口。

完了。

趙芹芬挺讨厭不良少年的，她當初執意讓趙初想考逐陽中學，也是因為逐陽管理嚴，每個學校都可能會有不良少年，但逐陽絕不會有。

許知泗開車喜歡戴帽子，下了車也沒摘，灰色棒球帽還卡在頭上，帽子蓋不了全部，有些藍毛暴露在外，還好天色已晚，不算紮眼。

正巧這時，鄰居看門，又搬了些要扔的雜物出來，走廊本就狹小，東西無處可堆，她自然下意識瞥向了許知泗腳下的那塊空地。

又緊接着打量了許知泗兩眼。

“唉喲，芹芬妹子，這是誰啊？小夥子長得可以啊，該不會是想想男朋友吧？”

聽見這話，趙初想躲在門口，心一驚，手也沒忍住一顫，完了完了，早戀要被發現了，不對啊，她已經成年了，不算早戀了。

她繼續偷聽。

“什麼呀。”趙芹芬嬌嗔着擺擺手，“他是我們家想想的老師。”

趙初想：？

老師？許知泗向她傳遞了什麼錯誤信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