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旁邊的小藥店,天花闆正中間的白熾燈上伏着蜘蛛,不知疲倦地拉絲結網,一隻蚊子扇着狹長的翅膀逃離,卻一不小心撞在泛黃的玻璃門上。
趙初想付好賬,推開藥店玻璃門,手裡勾着一個塑料袋,邁着輕盈腳步踩下幾層樓梯,來到不遠處的花壇邊。
許知泗正敞着腿坐在花壇邊緣,赤裸胳膊上紅色劃痕長長一道非常顯眼,聽到趙初想的腳步聲,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置:“坐,擦幹淨了。”
趙初想也就在他身旁坐下,低頭打開塑料袋,從裡面掏出一碘伏消毒液,用棉簽一沾,棕紅色的液體浸濕棉簽頭。
“胳膊給我。”
許知泗繃了下嘴角,将胳膊收起來,另一隻手虛按在上面擋住:“沒必要吧?本來就沒多嚴重,再晚一點都愈合了。”
“你該不會是怕疼吧?”趙初想擡頭看了他一眼。
許知泗扯了下嘴角:“怎麼可能?碘伏而已,能有多疼。”
“那你胳膊倒是給我啊。”趙初想還是堅持,她之前看過新聞,再小的傷口不處理也是容易發炎的,至少得消消毒。
許知泗這才不情不願把胳膊伸出去,趙初想捏着他手腕,将紅棕色的棉簽頭按在傷口上,還沒來得及擦拭,就聽見許知泗“嗷”了一聲,表情猙獰着把胳膊收回來。
“你這是碘伏?”一瞬間的刺痛感讓他胳膊上的青筋直跳。
“是啊。”趙初想舉起瓶子看了一眼,“碘伏消毒液啊。”
許知泗接過看了下标簽:“二型的,我真是謝謝你啊趙初想。”
“藥師說了,這款疼是疼了點,但絕對管用,很快就能愈合,也不會留疤。”
“诶,你是嫌棄我可能會留疤是吧?”這麼說着,許知泗還是把胳膊伸過來,“塗吧。”
“真塗啊,要不我去換一款?”
“别麻煩了,塗吧。”許知泗把臉别過去,一副刮骨療毒模樣。
其實這碘伏也不是特别疼,隻是剛剛沒做好心理準備而已,趙初想刻意放輕了動作,消好毒後,把剩餘的東西收了起來,紮緊塑料袋。
不遠處KTV的招牌變換着幾種不同的顔色,照亮了一片區域,坐在這花壇,都能聽見裡面不時傳來的鬼哭狼嚎。
“留他們兩個人沒問題嗎?”他下巴一擡,示意趙初想。
“沒事,讓他們單獨聊聊吧。”
剛剛趙初聿告白後,陸越汐整個人都是懵的狀态,整張臉都寫滿了“不可思議”,但也沒說出拒絕的話,這種場合,外人在太尴尬了,所以趙初想借着塗藥的名義,把許知泗拉了出來。
趙初想突然想到了什麼:“說實話,你是不是和趙初聿說了什麼?”
趙初聿對自家人狗,但對外做事挺妥帖的,尤其是對陸越汐,在一個女生剛失戀的時候表白,總歸不太妥當,不像是他會幹出來的事情,他這麼唐突邁出這一步,肯定是受到了什麼鼓動。
許知泗雙臂撐住花壇,仰頭看天:“沒什麼,就是随口說了句,告白嘛,真心最重要,時機什麼的都不重要,永遠在等時機,難道要等到她成為别人老婆的時候再說嗎。”
趙初想瞥他一眼:“算了吧你,今天這時機就是不對,多少有點趁虛而入的意思,還好汐汐沒在意,要是她因為這個生氣,直接拒絕了怎麼辦?”
“好吧,我錯了。”許知泗摸摸鼻子,“但沒直接拒絕,那大概率就是有戲了。”
“不一定,也可能是顧及面子,畢竟是閨蜜的弟弟。”趙初想搖搖頭,她了解陸越汐。
路邊的花壇沒做驅蚊,趙初想胳膊被咬了幾個包,但隔壁包廂到時間了,趙初聿還沒給信号。
許知泗喝了酒,叫了個代駕幫他把車開回去,把車送走後,兩人沿着路散起了步,突然餓了,又跑去便利店吃了個關東煮。
咀嚼香菇的時候,趙初想突然覺得不對:“沒直接拒絕,就是大概率有戲,你是不是一早就抱了我遲早會答應你的心思?”
“我是那麼矯情的人嗎?”許知泗坐在便利店靠窗的位置,“我是真的希望你好好考察我。”
“如果我好好考慮之後拒絕你呢?”
“那我就永遠消失在你的世界裡,絕對不打擾你。”
趙初想扔掉竹簽,怎麼有點威逼利誘的意思,還永遠不出現,絕對不打擾,威脅誰呢?
她心裡非常不得勁,許知泗現在說什麼都是錯的,陸越汐說,愛情都是沖動的,先考察再投入感情,就是不夠愛,那他現在這算什麼?
……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兩人離開便利店往回走。
一團烏雲攏過來,下了點毛毛雨,有路人從包裡拿出傘撐開擋雨,但大多人都沒停下腳步,任由微小的雨滴砸在臉上。
路邊有樹,微風雨滴穿葉而過,發出簌簌的聲響,整片城市被蒙上灰紗,唯有KTV的燈牌,依然那麼顯眼奪目,跳脫鮮活。
“許阿泗。”趙初想突然停下腳步。
“嗯?”
“你說你喜歡我,對嗎?”
“嗯,喜歡。”
趙初想轉過身子,仰頭看着許知泗的臉:“那你現在和我面對面,看着我的眼睛,會想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