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趙初想點點頭:“嗯,但隻是這件事消氣了,另一件還沒。”
“什麼事?”許知泗問。
還好意思問她什麼事?
趙初想叉起腰:“你怎麼這麼雙标啊?不是說過喜歡坦誠的人嗎?也不喜歡自己變成不坦誠的人嗎?那為什麼還是對我不坦誠?”
“前幾天,趙初聿因為打架去了一趟急診,我去醫院陪他的時候,看到你了。”
趙初想點到為止,許知泗卻一下子表情凝重,他沒說話,手中的傘柄往下落了幾分。
“是因為這個,你才讓我多考察你嗎?”
“你到底生什麼病了?”
許知泗依然沉默着。
他這樣的沉默,讓趙初想内心生出一種無力感,她很不喜歡對方在溝通中持消極态度。
她又等了幾秒:“好,你說過,如果我拒絕你,你會消失在我的世界裡,絕對不打擾我。現在我正式拒絕你,你可以走了,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說罷,她從他手裡拽過雨傘,本以為要廢點勁,誰知道一下子就奪了過來,他根本沒用力握,仿佛整個人都變虛脫了。
她轉身就要走,又被身後的許知泗拽住手。
他剛剛還滾熱的手掌此刻冰涼,兩人僵持了一會兒,他才開口,聲音像許久沒說過話般嘶啞:“趙想想,你喜歡我嗎?”
趙初想轉過身,看着他的眼睛說:“喜歡啊。”
看她多坦誠。
聞言,許知泗扯唇笑了一下,但表情也沒見得有多開心:“如果我和你說,我滑不好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趙初想不解:“什麼叫滑不好了?”
她本以為,許知泗是因為失眠、焦慮等的心理問題才去的醫院,一般公衆人物都會存在類似的心理問題,他還有很多黑粉,又面臨被逼迫的壓力。
趙初想反應過來,“可是,你在淺江公園,還有你上次在基地,kickflip做得那麼輕松,一套連招那麼帥,程度都沒做出來。”
“那是沒有競争的時候。”許知泗說。
“我确診的是賽場恐懼症,隻要站在賽場,我就會頭暈目眩耳鳴,所以自己玩,或者大家一起玩,都沒事,可一旦我意識到這是一場競争,就不行了。”
他自嘲般笑了下:“對一個打比賽起家的滑手來說,這跟判死刑沒什麼區别。”
“我一直在接受治療,我的心理醫生,也就是我小姨建議我回到起點,多學習新人的心态,恰巧WIN新人訓練營招募,我就去了。”
“不敢告訴你,是因為怕你就這麼離開了,又或者被其他人知道了,怕你陪我一起挨罵,說真的,我還是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期望的,萬一呢,萬一明天我就好了呢。”
一字一句,像在淩遲。
他的語氣還算輕松,可輕松的包裹之下,許知泗的面部肌肉卻是緊繃的,幾乎是要很艱難才能扯出幾分笑意。
從無敗績的Four,卻患上了害怕賽場的心理疾病。
趙初想突然覺得自己很卑鄙,為什麼要用“再也不見面”來逼他自己說出口?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盡量讓自己冷靜。
“三年前了吧,被禁賽的時候,我當時知道有人針對我,就故意順水推舟,遂了他的心願。”
也就是說,他陷入低谷已經三年了。
另一邊的雨滴砸在雨棚棚頂,奏出密集的交響樂,張姨她們還沒回家,三三兩兩靠在一起,聊着家長裡短,臉上無一不帶着笑意。
而這一邊的傘下卻持續低壓——
許知泗深深呼出一口氣:“如果冠軍賽之前,我還是沒辦法康複,就隻能宣布退役了,Four可以是壞人,但不能不是冠軍。”
趙初想顫動着睫毛望向他。
網上那麼黑粉的謾罵,他不在乎,為什麼對冠軍有這麼強烈的執念?但幾乎是一瞬,她就想明白,Four的不敗神話,對重山市滑闆意味着什麼,對中國滑闆意味着什麼。
他就像是一個精神圖騰,而圖騰是不能隕落的。
“對不起,沒有早點和你說,是我怯懦了,我小姨曾經問我,這個世界上,有沒有什麼讓我感到害怕的人或事,我當時很桀骜地說沒有,甚至不知道害怕兩個字怎麼寫,可是一想到要對你坦白,我是真的害怕了。”
“畢竟,誰會樂意和一個廢物在一起。”
……
聽着他自嘲的語氣,趙初想的心像是被剜了一樣疼,她閉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氣,排解内心的洶湧。
“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又不混滑闆圈,我呢,喜好一直很明确,比起你的成績,更在乎你的臉,而且我也不怕被罵,誰罵我,我就罵回去,誰怕誰啊。”
身旁有外賣小哥騎着電動車路過,看到有人,他按了兩下喇叭,車輪碾在一汪積水裡,攪亂了兩人傘下的一方小天地。
頭頂是雨水砸在傘面的白噪音,許知泗就這麼低頭看着趙初想,胸膛微微起伏,深潭般的棕眸也浸了水。
趙初想有點委屈地垂眸,看着被雨打濕的向日葵,“我還是頭一次收到這麼多向日葵,這麼好的花,這麼有感覺的雨,沒用來表白,多可惜啊。”
後備箱開着,向日葵早已被打濕,但它不像其他花嬌弱,依然迎着天空怒放,這時候,許知泗接過趙初想手裡的傘,擋在兩人頭頂:“趙想想,我想一直給你撐傘。”
“然後呢?”
“……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趙初想伸手摘了一朵向日葵,沖他笑了一下:“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