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幼儀輕蔑地掃視周雲凱跟周雲朝。
周雲凱還想再争論,周雲朝卻按住了他,語氣嘲弄道:“希望你的伶牙俐齒能讓你在賽場上多笑一會。”
崔幼儀輕輕撇嘴,留下一個大家都懂的白眼就去裡面等待冰雕大會的開場儀式了。
不多時,王隽作為縣令開始燃香祈福。
甯古塔幾個冰雕世家的人緊跟其後,崔幼儀這些新參賽的選手則隻能雖在隊尾,遠遠能看見個影子。
第一場冰雕比賽是個人賽。
一百零八位參賽者被分為十二組,每組九人。
比賽采取九進四原則,前四名獲得下一輪的參賽資格,其餘五名選手淘汰。
以示公平,第一場冰雕比賽每組将由不同的知賓抽取同一難度的主題,崔幼儀這組抽到的主題是寒梅圖。
這個主題是甯古塔最受歡迎的,以冰作寒梅傲骨,無上高潔。
崔幼儀聽到這個主題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還好是寒梅圖這種常規的主題,若是文言文裡一句成語考典故那種,她可能涼在了破題上。
小厮兩人一組用冰鉗運送冰塊入場,另一側許多觀賽人也憑票入場,因着冰雕比賽時間相對漫長,有人提着食盒,有人帶着手提火桶,整個就熱鬧非常。
知賓一聲令下,比賽正式開始。
跟崔幼儀一樣,參賽選手都面臨兩種艱難選擇——
第一種則是雕刻常規寒梅圖,但這種圖新意不足,知賓投票打分會相對吃虧,運氣成分占比較高,好處便是不容易出錯。
第二種則是重新設計一副寒梅圖,每一處都要重新設計調整,力争可以讓人耳目一新脫穎而出,這種圖相對費時,若設計的有錯處則會成為扣分項。
再者,在投票得分一緻的情況下,用時較少者獲勝。
崔幼儀感覺自己沉思不過三秒,許多參賽選手就已經直接上手雕刻了,解冰的聲音此起彼伏。
崔幼儀挑了把趁手的工具,沒有動。
“诶,你們看!”觀賽席上一個男子指着崔幼儀。
“怎麼有個女的混在裡面!”
“她也是冰雕師?看她拿着工具都不會用啊!”
“這不浪費我們票錢嗎?一會能給我們退一個選手的錢不?”
場上讨論聲越來越大,少數兩個參賽選手還在專心雕刻,其他人不時地将視線落在崔幼儀身上。
這些聲音很難被屏蔽在外,崔幼儀聽着這些質疑心中有股火氣。
她隻好輕輕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試圖讓自己頭腦更清醒一點,她還要新設計一個寒梅圖,可不能被這些人幹擾。
寒梅圖雕刻有兩個難點,一個在于梅樹枝幹的粗細曲折雕刻難度大,另一個則是梅花各異的形态複刻難度大。
上等的寒梅圖,每朵花苞盛開綻放的角度都不一樣,這對冰雕師的想象能力有許多的要求。
質疑謾罵聲越來越大,崔幼儀想如果他們有臭雞蛋或者爛菜葉子,估計都會一窩蜂地往她身上砸。
這些人,僅僅因為她是一個女子,就質疑她的冰雕技術,指責她的人品,對她進行全方位的評頭論足。
崔幼儀想起自己看過的一句話——
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這些聲音怎麼不像要壓倒人的飛雪呢?
寒梅寒梅,傲雪的才是寒梅。
崔幼儀心中雕刻一個寒梅傲雪圖的想法越來越強烈。
想幹就幹。
崔幼儀穿上簡便的防護服,戴上自己僞裝的護目鏡,拿起手鋸利落地就開始幹活。
一個身着長袍,留着八字胡的男知賓,特意站在崔幼儀旁邊。
看到崔幼儀的全副武裝,很少不滿,開口便是:“嘁,假把式。”
方才抽取主題的知賓趙飛章聽到聲音,嚴肅地瞪了過來,他是丙組的知賓之首,又是趙家的旁系,八字胡男知賓還是有點怕他的,見狀,趕緊摸着自己幾跟八字胡瑟瑟地繞到其他地方巡查。
趙飛章壓下心中的不滿,接替了他的位置,他對崔幼儀也很好奇。
畢竟她一來就狠狠打了周家的臉,後面跟喬家又有淵源,他也想看看這個小姑娘是真有本事還是被不懂冰雕的人吹捧上的高位。
這一見,他暗自贊許。
首先,這姑娘手穩,鋸的速度快,且沒有出錯,力道适中,帶起的冰屑少,後期修形狀的功夫可以減少。
從這便能看出崔幼儀是有功底在的,至少不是一個花瓶。
而且,她用的戴在眼睛上的東西看起來就很實用,比賽結束他可以去打聽打聽這是哪來的,趙飛章如是地想。
多年前他的好友就是因為雕刻時不注意,一不小心被飛起來的碎冰進了眼睛,至今看東西還是模糊的。
後面他多有注意對眼睛的防護,但收效甚微,他有許多護眼工具,瞧起來都沒有崔幼儀那個好用。
懷着自己的心思,趙飛章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他一臉嚴肅地去巡視其他人了。
沉浸在雕刻中的崔幼儀才不知道趙飛章這位知賓九轉十八彎的心思。
她已經鋸掉了冗餘的冰塊,接下來便要用不同型号的冰錐開始雕刻了。
首先是梅樹的枝幹,崔幼儀打算雕刻一顆長在曠野的孤樹,底座在具有承托作用的同時還要兼具曠野的意境。
她看了一眼計時的沙漏,估算了一下自己可以用來雕刻這一部分的時間才開始動手。
“她在雕什麼?草嗎?”眼尖的觀衆又開始議論了。
“我們這期的主題不是寒梅圖嗎?她這不是本末倒置?”
“女娃子,女娃子,主題不是草,是寒梅啊!”看台上的大娘急地一拍大腿,也顧不上規矩,扯着嗓子就吼。
這一嗓子,原本沒注意崔幼儀的人也把目光放到她身上了。
這一嗓子的穿透力十足,可崔幼儀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畢竟雕刻靈感還有手感這種東西一被打斷就很難恢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