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點完好如初的蝦肉在一片狼藉中格外顯眼。

風揚起女孩的衣角，姜晴轉頭看着他沉默了許久。

她忽然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話題。

“為什麼王華沺沒有打給你？”

如果他不想暴露出自己的秘密，那他有什麼理由不打給你？

林南延雖然不知道姜晴為什麼會十分肯定他是王華沺的置頂，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但看着女孩定定盯着他的眼神就明白，答案似乎對她很重要。

他解釋：“我沒有他們的聯系方式。”

所以之前在警察局他的電話始終沒有響起過。

“什麼？”姜晴被這回答鎮住了。

她擡頭愣愣地盯着林南延，似乎是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一個回答。

怎麼可能？明明是他親口告訴她，他是王華沺的置頂聯系人，怎麼會到現在為止兩個人都沒有加上聯系方式。

大家在一起玩了這麼久，彼此之間沒有聯系方式，這說出來像話嗎？

看着女孩驚訝的瞪大的眼睛，林南延解釋道：“學校禁止攜帶手機，可以直接溝通。”

在放假的時候，有姜晴在的地方就有林南延，常常是兩個女孩互通聯系，組織成一個小團體。

除了姜晴的老年機外，其他幾人會時不時換手機号碼和賬号，又不經常聯系，有時候就會混淆号碼。

比如現在，他手機裡面躺的就是對方的僵屍号。

在此之前他并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因為從來沒有出現過聯系不到人的情況，直到現在，女孩對他問出了這個問題。

姜晴看着他如遭雷擊。

她幾乎是确信的，林南延和王華沺有什麼在瞞着她們，就在不久的将來。

現在兩人都沒有聯系方式，說明到目前為止他們私下的聯系很少，至少沒有頻繁到及時更改同步聯系方式信息。

而且她想到王華沺之前的種種異樣，姜晴總覺得她忽略了什麼。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林南延看着陷入沉思的姜晴，出聲把女孩飛遠的思緒拽回來。

“因為我未蔔先知。”姜晴的思緒落地，輕飄飄地說。

林南延：……

“我做了一個夢。”

姜晴轉身看着遠方的天邊，他們站得很高，天台空曠，視野極佳，一覽無餘。

金黃色的日光下沉，半隐在雲朵中間，火紅的顔色暈染了半邊天。

姜晴忽略掉林南延臉上欲言又止的神色，繼續：“夢到了我們未來九年會發生的事情。”

她凝望着那大片蓬松潔白的雲朵，慢吞吞地在空中飄蕩。凝神細觀時，似乎雲朵是靜止的，但隻要稍微留意就會發現它們一直在移動，永不停歇。

女孩臉上忽然沉靜下來，她說：“在那九年裡，我是個攝影師，開了自己的工作室。”

“葉美煙會成為我的好朋友，我們常常一起去約着旅遊看展。”

“王華沺變成了一個自媒體博主，全網粉絲超過百萬，每天都能在屏幕上看到他。”

“宋爽當了老師，不久後還被評為了優秀教師，沒想到吧，看着那麼不着調的人竟然會成為老師中的一員。”

“李含進入了雜志社，每天挂在嘴邊的都是服裝、首飾、珠寶、香水……”

林南延靜靜地聽着，沒有打斷姜晴的娓娓而談。

他聽着她描述着那些他從未想象過的未來，描摹着一幅幸福的畫卷，大家似乎在未來都過得很好。

直到女孩尾音落下，不再出聲。

萬物靜籁，他忽然察覺不對：“那我呢？”

姜晴說了那麼多，唯獨沒有提到他。

在女孩的夢裡，有葉美煙，有宋爽，有王華沺，有李含，還有那麼多那麼多其他人。

那他呢？

未來的九年，他在哪又會做着什麼樣的事情？

但不管在哪兒或者做着什麼，應該都會陪在姜晴身邊吧。工作時兩人互相忙碌，休憩時可以彼此約着一起吃飯，談話，就像現在這樣。

“沒有你。”

女孩的臉頰在他漆黑的瞳孔中放大，嗡鳴聲中，他清晰地聽到姜晴清脆的聲線傳來，“我們失聯了”。

姜晴的口氣很淡：“整整九年。”

心湖驟然被投下驚天巨石，波濤洶湧。

在這場談話之前，林南延從未設想過沒有姜晴存在的未來。

在他的想象中，無論他走向何方，選擇了什麼樣的道路，他們永遠都會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為什麼？”

林南延不自覺地出聲詢問，明明知道不過是個夢，但他還是莫名的在意。

姜晴轉過身，直視着林南延，這問題的答案她也想知道。

為什麼毫無音訊的突然消失，為什麼中間九年從來沒有聯系過她，哪怕是一次也可以，又為什麼在她穿越回來的那一天突然給她發信息。

這麼多的為什麼為什麼堆積在心頭，她想一股腦地發洩問出口，可眼前的這個林南延顯然沒有辦法回答她。

姜晴：“我不知道。”

“這是你的選擇，你也從來沒有告訴過我理由。”

毫無征兆地突然淡出她的生命，又蠻不講理地重新出現，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

說着姜晴仔仔細細地觀察着男生臉上每一寸的表情改變，似乎是想要從這張臉上看出一個答案。

但是她失望了，沒有任何苗頭和征兆。

隻有時間知道答案。

也許，未來分别的那一天仍舊會到來。

她想，但至少，這一次，她已經做足了充分的準備，再也不會有傷心、憤怒、不平那些負面的情緒堆積心頭。

再或者，這一次，她會知道答案也說不定呢？

姜晴的臉上滿是林南延看不懂的神情，雖不明白，但他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女孩身上蔓延的悲傷。

他下意識地打斷她：“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