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不至于吧,姜晴悻悻地想。
但萬一呢——
“你給王華沺發條消息問問。”姜晴用一根手指戳戳林南延。
也不知道他人病的嚴不嚴重,希望自己不是罪魁禍首,不然她會有負罪感的,好好的一場聚會,讓她給整得七零八落的,姜晴歎了一口氣。
宋爽附和:“快問快問。”
林南延從口袋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輕點幾下。
姜晴和宋爽巴巴的站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林南延的手機,等待着對面人的回複,望眼欲穿。
她們兩個因為家長管控嚴格,手機是輕易帶不進來學校的,四個人中唯有林南延和王華沺擁有令人羨慕的手機自由。此時,兩個人也隻能站在一旁屏息以待。
一分鐘過去,手機靜悄悄的。
林南延看一眼兩個女生:“也許是他在忙。”
宋爽腦袋湊上前,提議道:“要不你給他打個電話?”
叮咚——
手機振動,林南延視線一掃而過,收起手機。
“他說沒什麼大問題,下午會來上課。”
姜晴與宋爽對視間雙雙放松,下午能來學校就說明問題應該不嚴重。
姜晴:“他還說什......”
話還沒說出口,宋爽打斷了她:“他有沒有說他生的什麼病?”
林南延觑一眼姜晴:“沒有。”
宋爽失望,萎靡下來:“好吧,那隻能下午再親自問他了。”
“你别擔......”姜晴試圖安慰宋爽。
“哎呀,我們不要大驚小怪,”那邊宋爽已然轉而話音一轉,“搞得好像他生了很嚴重的病一樣。”
姜晴看向她,女孩臉上早已沒有了之前腳步匆匆的緊繃神色,臉上又重新浮現沒心沒肺的笑容。
姜晴:......
“誰大驚小怪了?難道不是你先的嗎?說到這裡,你有沒有發現你好像有點過于關心王華沺了。”
“我是有一點點那麼關心他了,”宋爽把大拇指和食指放在眼前比了一個一丢丢的手勢,“隻有那麼一些些而已。”
“但我們是朋友啊,我當然關心他,我也關心你啊,”她反問姜晴,“而且難道你不關心王華沺嗎?”
“還是你不關心?”說着宋爽還扭頭問林南延,以尋求他的支持。
明顯讓她失望了,林南延沉默着,他知道姜晴的言下之意顯然不是這個意思。
行叭,宋爽轉回腦袋,她就不該問林南延,他倆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還能離咋地。
宋爽說的話是有道理,但姜晴不認可。
她可以很确定地保證她對王華沺的關心絕對是屬于在朋友範圍内的,就算比其他人稍微大了那麼一點,也是對自己可能是罪魁禍首的内疚。
關心是第一位的,内疚是第二位的。
但宋爽的态度顯然不是這樣,她過于在乎,過于緊張了。
比如明明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之前玩遊戲卻對着王華沺咄咄逼人;明明不是一個細心的人,今天早上卻又是第一個發現王華沺沒來上學的;遇到王華沺的事情她總是第一個沖在前面。
她對他的在乎程度顯然超過了一般朋友的位置。
自姜晴穿越以來,也許是因為重走來時路的緣故,她的視線并不僅僅隻局限于眼下那一條筆直的道路,餘光也察覺到身邊人的異樣。
宋爽和王華沺兩人之間的氛圍很微妙,帶着輕微的兩個人好像有彼此才能懂的氣場,奇異卻又和諧。如果不仔細觀察,就很容易被忽略掉,将之歸納為朋友之間的關心。
是親情嗎?
不像。姜晴搖頭,它不像親情那麼寬容。
是愛情嗎?
也不像。它沒有愛情那麼深沉。
姜晴很難用一個簡單的詞來明确的界定宋爽和王華沺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帶給她的感受,他們像是緊鄰的兩個圓,交接處卻是淩亂的鋸齒狀。
她站在原地不動,陷入沉思,眉毛微微蹙起,像是有什麼難題在困擾着她,百思不得其解。
“發什麼呆?”一隻手在姜晴眼前晃來晃去。
姜晴回神,凝視着宋爽放大的臉龐,喃喃出聲:“我在想,王華沺對于你來說到底是什麼?”
“就這?”宋爽一臉驚訝,“你就想這想這麼久?”
難道她知道?
姜晴腦袋緩緩冒出一個問号。
“當然是好朋友啊。”宋爽一臉理所當然。
姜晴語塞,她就不該相信宋爽那個一根直腸的腦子。
“好啦,你不要思考這麼日常、且簡單的問題,想來想去,腦子會變笨的。”
宋爽用了日常這類詞,并加重強調,在她看來這明顯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實,有什麼可問的。
她實在難以理解姜晴怎麼有那麼多歪扭的腦洞,估摸着是因為考試又考瘋了一個吧。
也是,這次姜晴的成績着實意料之外的慘不忍睹,也就比她高了那麼一點點,瘋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還是擔心一下接下來來自家長的狂風暴雨吧。”
宋爽搖頭歎息,姜姜這個人總是抓不住重點,唉,還得是她靠譜。
“我去幫你打聽下最新情報,你就好好等着我的消息吧。”
話音落下,她轉身蹦跶着上樓梯。
姜晴看着宋爽的跳脫背影,出聲:“我有一句話想說,但不知道該不該說。”
林南延毫無意外,極其流暢自然地接話:“如果你認為必要的話,那就去說。”
姜晴轉頭看林南延,男生的神情很平淡,似乎遇到什麼事都能遊刃有餘。此時的他微微側頭,目光專注且透亮,隔空傳達着他的認真,他的鼓勵。
明明每次她的話都沒有說得很透徹明白,但身邊人總是能輕而易舉的理解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他理解她,認同她,然後用自己的方式一再地支持她。
是毫無緣由的相信,是毫不掩飾的偏愛。
他讓姜晴覺得自己背後會永遠有一個堅實的托底,哪怕是她錯了,也總有一個人會笑着對她說沒關系。
可林南延給了她這樣的錯覺,最後又殘忍地親手打碎它。
于是,她于長達十餘年的瑰麗夢境中終于清醒。
沒有誰離不開誰,也沒有誰會永遠留在她身後。
林南延離開的第一年,姜晴走在路上會常常回頭,身後空蕩蕩的;她吃飯會無意識地挑揀出雞蛋,然後滞在半空。
林南延離開的第二年,姜晴每次外出下樓,路過樓下腳步總會下意識地加快,别過腦袋,下意識地躲避所有關于他的痕迹。
林南延離開的第三年,姜晴已經學會了目光永遠向前,不要留戀,她也不再動不動地回憶從前。
......
從失落到習慣,這條路,她走了很多年。
林南延離開的第九年,姜晴發現自己關于林南延的記憶已然模糊不清。她以為她已經能做到以平常心對待有關林南延所有的事情,她能平靜地擁有林南延早已離開她的人生,從此兩人再也不見的覺悟。
假若某一天有緣再見面時,她或許能夠像見老同學那樣如常、客套地問一句,“最近還好嗎?”
但事實是,她偏偏說了:“我讨厭林南延。”
話說出口的一瞬間她就感到了後悔,左看右看都像是自己拽着往事不肯轉身,像小孩子在賭氣,一點也不大氣。
明明已經決定要做個成熟的大人,臨到關鍵時刻偏偏憋不住那一口氣。
好吧,那一刻的姜晴承認了,她本來就是這樣一個斤斤計較的人。
不委婉,不妥協,總要問一句,為什麼。
就在她的情緒層層累進逐步升級的時刻,意外來了,恰如其時地在她即将到達情緒最高點時讓她重回高中,那口氣于是梗在那裡,遲遲不肯消散。
她有無數的問題想要問,但姜晴的目光落在眼前那個對未來一無所知的林南延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