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有些想不明白,晏子萋一名高門小姐,去貢士所尋晁清做什麼?
翌日去上值,衙署裡無不在議論仕子鬧事的,瞧見周萍來了,忙抓着往細處盤問。
周萍一一答了,末了道:“春闱的主考是裘閣老,公允正直天下人都曉得,落第滋味是不好受,任這些仕子鬧一鬧,等心平了,氣順過來也就散了,并不是什麼大事。”
劉推官哂笑道:“眼下也就通判大人您心眼寬,豈不知昨日夜裡,都察院請楊大人喝茶,就為這事,議了一夜還沒回來。”
周萍一驚:“都察院也管起這鬧事的仕子來了?”
劉推官道:“你以為落第是小事?上前年,渠州的高大人被調進内廷,就因乙科出身,裡頭的人都不拿正眼瞧他,前陣子受不了幹脆緻仕了。”
說着,又掃一眼角落裡抄狀子的蘇晉,“不信你問他,他倒是甲科出身,當年還是杞州解元,二甲登科的進士,而今屈于你我之下,怕是這輩子都要不甘心才是。”
周萍闆起臉:“義褚兄此言差異,百裡奚七十拜相,黃忠六十投蜀破敵,時雨年紀尚輕,日後作為尤未可知。”
劉義褚道:“你就愛說教,他是得罪了吏部的,不再遭貶谪已是造化,還盼着升遷?”
周萍還欲再辯,那頭蘇晉已抄完狀子,呈到劉義褚跟前,一本正經道:“大人說笑了,下官心無大志,隻願苟且,此心安處即是吾鄉。下官在衙門裡呆着甚好,隻要劉大人肯通融,準下官時不時去外頭打個尖兒就更好了。”
劉義褚斜乜着她:“怎麼,去外頭野了兩日還不夠,又要出去?”
蘇晉道:“是,有點私事,申時前便回。”
劉義褚嘴上雖沒個把門,對底下倒還寬宥,深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門道,于是道:“你盡管着去,要是被孫老賊活捉了,也不必跟本大人求情,本大人是不會管你死活的。”
蘇晉方出衙門,就聽身後周萍喚道:“時雨,且等等我。”
蘇晉詫異道:“你怎也出來了?”
周萍回頭望了眼府衙,歎氣道:“劉義褚說話不過腦子,我不願與他一處呆着。”又問:“你這是要上貢士所罷?正好,我也是要去的。”
周臯言有個原則,跟劉義褚叙話,隻撿輕巧的說。
早上提及落第仕子,他面上不以為然,心裡頭卻是沒底的。再思及那群鬧事的将散之時,跟他撂話說走着瞧,滿肚子愁悶簡直裝不住,一路走,一路跟蘇晉倒苦水。
蘇晉道:“你這是鹹吃蘿蔔淡操心,春闱又不是京師衙門操辦的,哪怕事态鬧大了,聖上要問責,上頭還有内閣與禮部頂着。”
周萍郁郁道:“雖是這麼個理,但我仍要去貢士所瞧一眼的,隻要今日禮部能平平安安地将杏榜上各位老爺請進宮,明日唱了胪,封了官,我這顆心就能歸到肚子裡了。”
說話間已至貢士所,武衛查過官帖,入内通禀,不稍片刻,許元喆便急匆匆地出來了,一路走還一路急問:“蘇先生,可是有雲笙兄的消息了?”
他是晁清同科貢士,長得眉清目秀,可惜人無完人,打娘胎生得長短腿。
蘇晉不置可否,隻是道:“找個清靜處說話。”
帶許元喆繞去後巷,這才問:“元喆,你仔細想想,春闱前至今,雲笙可曾與外頭的人結交?”
許元喆道:“先生上回已問過了,雲笙兄自來京師,除了先生,來往無非是同科貢士。”
蘇晉默了一默,道:“我說的外人,是指女子,他可曾結交過?”
許元喆臉色一白:“這,先生何出此言?”
晁清從來不近女色,蘇晉知道。
也正因為此,此案從晏子言查到晏子萋身上,更令她大惑不解。
蘇晉見許元喆支吾不定,猜出七八分因由:“怎麼,竟是樁不能與我說的?”
許元喆十分為難,垂着眸子道:“先生莫要問了,雲笙兄說過,此事便是他死,也絕不可與先生提及半分。”
蘇晉平靜地看着他:“那他萬一當真是死了呢?你也不願說嗎?”
許元喆仍是垂着眸,臉上陰晴不定。
“也不是好人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