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這裡戚仁策頓了頓,又補充:“鶴鳴說他暫時不回來了,想約你見一面,發了地址給我,你想見嗎?”
淮聞野聽到“鶴雲”這個名字,又聽說鶴鳴短期内無法回來,心中已然明了,他怕是要跟着鶴雲回去了。怕是要再跟着鶴雲,迷惑、失望、心痛交織在一起。
過往種種如走馬燈般,也在腦海裡翻湧。
有剛認識時,鶴鳴溫文爾雅的模樣;追到他時,那徹夜難眠的興奮;接受他特殊癖好時,自己内心的掙紮與痛苦;被鶴家人輕視時,他挺身而出的維護;決絕分手時,鶴鳴為他與家族決裂的和瘋狂自宮舉動;
還有那句“你也标記我吧”的幼稚請求,以及那些為了博他關注,上演的拙劣的演技……
太多了,好的壞的,樁樁件件都如昨日清晰。其實鶴鳴每次做壞事,淮聞野都是一眼就能被看破的,隻是從前總是心軟由着他,裝着不知情。此刻,淮聞野心裡酸澀無比,忍不住想:
「或許,如果每次都嚴肅認真溝通,而不是順着他翻篇過去,或許有所不同?或許會是另外一個結局……」
想着想着,他眼眶發酸的厲害,不願再想,也不願意再想起,硬生生将情緒壓下,轉而用沙啞嗓音開口。
“小戚,鶴鳴是誰?”
“啊?心、小野你說什麼?”
不可置信的聲音,傳進戚仁策耳朵裡使他瞪大了眼睛,可淮聞野那張臉平靜的毫無波瀾
淮聞野轉頭直視他,眼尾還帶着未褪的紅:“我說,昨天,我們不是還在聊賽車場的改建方案嘛?哪來的什麼鶴鳴?”
“小..小野,你等、等我一下,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戚仁策火急火燎的跑出病房喊着醫生。
醫生給淮聞野做完檢查,盯着病曆報告沉吟片刻,随戚仁策走到病床外開口:“生理指标都正常,腦部沒查出異常。”
戚仁策半探着身子往病房裡看,正撞上淮聞野望過來的目光。那人倚在枕頭上,唇角揚起慣常的笑,太假了,假得像層薄紙,一戳就破。戚仁策卻也隻是跟着笑,轉頭對醫生的話像在騙自己。
“那可能是刺激過度吧。”
醫生推了推眼鏡:“有這可能,家人多陪着,或許有助于幫他回憶。”
“嗯,謝謝醫生。”
等醫生離開,戚仁策走近病床,說出兩人心知肚明的話。
“醫生說,你是情緒過激導緻的記憶混亂。關于鶴鳴…你們已經結婚了。”
淮聞野面色平靜,語氣淡得像在說别人的事:“是嗎?我不記得了。我也沒有結婚的打算,既然他要走,幫我拟份離婚協議書發給他吧。”
“……好。”
戚仁策沉聲應下。三日後淮聞野出院,那份帶着冰冷措辭的離婚協議,便依照他的要求,準時發送到了鶴鳴的手機上。
——
鶴鳴被軟禁在這裡,離被帶出境的期限迫在眉睫,卻始終等不到淮聞野。行動被鶴雲嚴控,連房門都出不去,每分每秒都在煎熬中等待。
可等來等去,等到的竟是一份電子離婚協議。他望着淮聞野的簽字怒不可遏,摔砸所有手邊東西,手下不敢靠近,匆忙請來鶴雲,鶴雲推門而入,面對滿地狼藉,語氣不耐。
“又幹什麼?”
鶴鳴怒吼着撲過去,卻在距離三步之遙時,頸部的頸圈突然迸發出電流,使得他膝蓋一軟,重重跪跌在地。
“鶴雲!你他媽找死!放我出去!我要見淮哥!我不能跟他離婚!”
鶴雲皮鞋踢開地上的碎物,繞過去截斷他的嘶吼:“離了更好,省得你再回來。國内最近巡檢頻繁,我們明天必須走,你安分點。”
“我不走!“頸圈微微的信号燈忽閃不停,鶴鳴蜷縮着聲音都吼得嘶啞了
“他不能跟我離婚!鶴雲..”
“是你自願跟我交換的。”鶴雲湊近,把軟力的鶴鳴,抱放到沙發上,指尖敲了敲他頸間的控制項圈。
“我說過,他願意見你,我會給機會,是他不願意,他放棄了你。”
鶴雲說罷,揚聲喚人進來收拾房間。等滿地狼藉被清掃一空後,他走到門口又折回,目光落在蜷在沙發上的鶴鳴身上,語氣難得放軟。
“乖乖哥回家,再鬧就給你打鎮靜劑。”
“等等!”鶴鳴見他要走,掙紮着起身,“我要聯系他!我不信……我必須聯系他!”
“給他。”鶴雲沖保镖擡了擡手,示意遞來手機,頓了頓,又補了句:“翻不出什麼花樣了。”
然後充耳不聞身後鶴鳴的咒罵,轉身離去,鶴鳴抓過手機,顫抖着撥出那個熟記于心的号碼,聽筒裡隻有單調的忙音。他抿緊唇都在因害怕而顫抖,無人接聽、無人接聽,又開始瘋狂編輯信息。
HY:淮哥,接電話好不好?回我好不好?
HY:我跟他走都是為了你,淮哥别不理我。
HY:見我一面淮聞野!你不能就這樣抛棄我,我不會簽字的!
HY:我錯了,我錯了,你說什麼我都認,你見我好不好,求你...
HY:我就在這,你會來的對不對,你最疼我了,回我啊!!淮聞野!!!
「定位地址」
消息如石子投入深海,連漣漪都未激起。
……
次日,淮聞野懶洋洋窩在沙發裡,逐條翻看着鶴鳴發來的威脅、示弱與懇求信息。身旁戚仁策忙前忙後,嘴裡還碎碎念着。
“心肝,我跟大哥說好了,最近讓你徹底休息,我公司那邊也沒啥要緊事,一個人無聊,來陪你解悶。”
淮聞野接過對方遞來的洗好的草莓,咬了口便嚼起來,兩人都默契地沒提“失憶”的事。
含着果肉的淮聞野含糊開口:“哦,那也不用每天都來吧?”
戚仁策撇嘴:“得了,孩子大了,嫌棄人了……”無意瞥見他手機屏幕上的消息,又不免緊張的問
“想去見他?”
“不知道。”淮聞野将手機往桌上一放,伸了個懶腰,手臂枕在腦後仰頭看天花闆。
“那,要不把消息删了?”戚仁策試探着伸手。
沒等他碰到手機,淮聞野突然坐直身子理了理衣服,利落地起身。
“走,去會會他。既然不肯簽離婚協議,小爺親自去勸勸。”
“可是根本不用——”
“走啦,小戚。”
“哎!先喝藥!”戚仁策忙從茶幾上抓過溫着的中藥遞過去,又取了車鑰匙,追着人往玄關塞外套,“穿外套!外面起風了!”
車子順着定位開到附近時,淮聞野突然敲了敲車窗:“停這。”
戚仁策踩下刹車,看向副駕:“怎麼了?”
淮聞野搖下車窗,目光掠過不遠處沉默半響,忽的輕笑一聲。
“餓了,不想去了,去吃飯吧。”
中控台上的離婚協議,被窗口吹來的風,掀起一角微微搖擺,戚仁策點頭,默不作聲調轉車頭,指節卻在方向盤上敲出輕快的節奏。
“去海上明月?喝點湯有助于養身體。”
“你決定。”淮聞野閉眼升起車窗,過了好一會喉結動了動:“我覺得,我隻是……”
戚仁策爽朗地笑出聲,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溫聲:“明白心肝,我知道,我都知道,天大的事等填飽肚子再說吧。”
默契無需多言,車載音響裡流淌着淮青新歌現場mv,熾熱的獨白段落撞進兩人的耳朵,而後是那首熟悉的旋律。夕陽如金紗漫進車窗,在戚仁策的黑西裝上暈染出鎏金暗紋,淮聞野一身白襯衫配白褲,被鍍上蜜色光暈,兩人浸在暖洋洋的光裡。
車子漸行漸遠,将沿途景色抛成模糊的光影。戚仁策數次幹咳,剛開口。
“咳咳,淮聞野,我是說假如……”
淮聞野熟練的從内側口袋摸出煙絲,點燃後塞進他嘴裡。看他真的被嗆得猛咳,挑眉打趣。
“嗯?現在不是假如了,這不是真咳上了。”
“咳咳咳,我抽不管煙。”戚仁策碾滅煙絲,後知後覺,“好啊,你故意的是不是。”
也不再繼續剛剛的話題,笑着停下車後,忽然探身撓向淮聞野腰間,與此同時淮聞野的笑聲響起。
“哈哈哈哈錯了!小戚……别鬧!好癢....”
“讓你還逗我……”
淮聞野笑的蜷起身子,反手抓住對方手腕。冷不丁的說了一句。
“我知道,我聽懂了,我們去吃飯吧。”
戚仁策驚訝不已,激動的不能自抑。
“啊?真的?走走走!吃!海上明月!點一本!”
“嗯,點一本。”
引擎聲混着暖風掠過耳際,發動車子時音響的歌曲落幕,下一首音樂響起,是倆人都會哼跑掉的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