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謝明青說:“有玉霓在,你我身份應當無人疑心。但若哪一日你我獨行,黎大俠,你的兵器太過張揚,不可如此招搖。”
“照你說法,世上模仿黎風烨之人何其多?”黎風烨存心與他唱反調,“反正我也不是黎風烨,誰搭理我這小喽啰?”
謝明青一頓,換了說法開口:“黎大俠,我想看看你的刀。”
黎風烨擡眼,謝明青仍然盯着那把闊刀。
你又不是沒見過。黎風烨腹诽,故意問:“不知謝公子何意?”
謝明青與他對視,“在下身無利器,隻想瞧瞧江湖人用兵。”
黎風烨捏着棗子的手一停,細細打量幾眼謝明青,哪是沒有兵器,他全身上下,分明空空如也。
謝珂這小子肯定把家夥都藏進行囊裡了。黎風烨狠狠咬了一口青棗,“自己買一把。”
“沒有現銀。”謝明青答。
黎風烨吞下棗肉,又說:“把你的衣裳當一件便有了。”
謝明青神情困惑,“在下如今這一身長衫可不值錢。”
說着,他擡起手,裝模作樣地扯了扯袖角,翻出一道不顯眼的補丁。
“……”黎風烨沉默半晌,“行,借你,但這把刀不行。”
當年五嶽閣上,祝雲聽贈他們二人刀劍,難不成謝珂連此事都忘了?隻不過,即便他還記得,恐怕一樣認不出那把劍了,畢竟……黎風烨卸下腰間短劍,連劍帶鞘,丢到謝明青身旁,“劍給你。”
謝明青咦了一聲,奇道:“哪有護衛佩短劍的道理?黎大俠——”
咣啷一聲,黎風烨右腳虛踩刀柄,朝謝明青方向一推闊刀,“要看便看,别再唠叨。”
興許謝珂正在借此确認自己身份?黎風烨心頭一動,盯着謝明青彎腰,雙手托起刀背,不自覺再度開口:“你擡得動麼?”
“怎麼擡不動?”說話間,謝明青已然舉起闊刀。
他十指微動,黑布散落,隻見刀柄舊漆斑駁,刃面發亮,刀背卻有道不小的豁口,磨損得厲害,未見修補。
謝明青倒不在意刀身如何,腳跟輕踢,座下彈出一道抽屜。他騰手一揮袖,便有玩意自屜中飛出,快不及眨眼的功夫,黎風烨面前紅白黑三色交錯,下一瞬,陪伴多年的兵器煥然一新,紅布裹刀。
謝明青松手,黎風烨立馬接住闊刀,将它安置一旁。
黎風烨無語,“就為了此事啊。”
此時,謝明青拿來身邊短劍,無辜道:“我說黎大俠持刀佩劍太過張揚,黎大俠卻與我吵嘴,在下隻好略施小計。”
黎風烨傾身,靠近謝明青,問:“既然目的達成,你把短劍還我?”
謝明青搖頭,“僅僅一把大刀在身,卻無短劍相陪,這才不像黎風烨。”
黎風烨不屑一哼,旁觀謝明青徐徐抽劍出鞘,目不轉睛地欣賞短劍鋒芒,心底又一次動搖,謝珂,你到底還記不記得?
“聽說黎風烨的短劍名為‘問水流’。”謝明青輕撫劍身,“黎大俠,你的劍有名字麼?”
“沒有。”黎風烨即答。
謝明青反手一握,前後揮了兩下,動作輕巧,更為短劍添彩。他歎道:“倒是鋒利,我看它并不遜于‘問水流’。”
“那是當然。”黎風烨總覺得自己在浪費口水。
謝明青問:“大俠如此仰慕黎風烨,連姓名兵器都一緻,可否聽過一則傳聞?”
“……好好一個人非要被你說成兩個人。”黎風烨眼皮直跳。
謝明青不理不睬,道:“據說九年前,黎風烨頭一回參加花神會,那時,他腰間的佩劍并非短劍,而是一把鋒利長兵——”
黎風烨心神一凜。
謝明青話未說盡,卻聽車頭的玉霓開口:“公子,恐怕今日無法抵達津州城内,可要連夜趕路?”
謝明青登時收劍回鞘,擡眼一瞧,“不必。歇息一夜,日出再啟程。”
聞言,黎風烨拂開窗幔,果真日暮餘晖,前方遠遠隐有人群往來,應是一處供以歇腳的茶肆。
謝明青将短劍随意挂在腰間,突然一問:“黎大俠,你可記得帶幹糧了?”
“嗯?”黎風烨回頭。
正在此時,玉霓遞進來一籠冒着熱氣的小蒸屜,又丢下幾包點心,皆向着謝明青而去。
黎風烨立馬了然,皺眉問:“等等,沒我的份?你們不包餐?”
謝明青一一接過,将蒸籠放在小小桌案之上,反手揭開點心薄紙,露出其中色澤誘人的脆酥。
他剛瞧了一眼,便聽謝明青說:“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