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往後一退,黎風烨喝道:“京城的酒樓都沒你這貴!”
“大俠,您有不知呐,咱們樓泡的是洞庭運來的好茶碧螺春,盤碟杯碗用的是磁州名窯燒的陶瓷,還有這一盤鮮筍魚脍,可是連天子都禦臨親嘗過的佳肴。一筷下肚,化在腸子裡頭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呀……”店小二胡說一通,黎風烨眉毛直跳,身旁的謝明青亦有了動靜。
謝明青笑道:“這道魚脍的确味道鮮美,用料高昂。”
店小二連連點頭,沖黎風烨歎息一聲,“大俠,還是您家公子識數!”
哪知謝明青話鋒一轉,又說:“可惜津州臨海,最不缺魚貝蝦蟹。區區一條海魚,至多二、三兩銀子,加上其他,再怎麼算,不過三兩二錢的買賣。”
“不不不,公子,這就不大對了。”店小二反駁。
兩人說話間,黎風烨算了算全身家當。此次下山,他惦記着京城米貴,抽了十兩銀子随身上路,來時花去一些,如今隻餘五兩左右。
哪怕按照三兩二錢來付這一頓飯錢,要往朔雪城去,他們這一趟也不夠買兩張船票,更别說運送馬車。
黎風烨看向謝明青,破天荒地喊了聲“公子”,道:“付賬吧。”
謝明青卻搖了搖頭。
什麼意思?王府出不起,還是不願當冤大頭?黎風烨不解,索性瞥向店小二,“依我家公子說的,多算你二兩,就五兩銀子。”
黎風烨丢下幾塊碎銀,“愛要不要。”
他說罷,立馬握住一旁的闊刀起身。刀背在後,一襲黑衣,黎風烨人高馬大,兩手雙腿各束軟甲,堂中一時鴉雀無聲。
店小二呆愣片刻,回神,讷讷眨眼,“大俠,這可不行啊……”
他望向安坐一旁的謝明青,正欲開口,另一頭卻有幾位遲遲不肯離開的彪形大漢,應聲站起。
他們四人身量不如黎風烨,但個個袒胸露乳,獅眉虬須,頗有氣勢。
大漢一拍桌案,喝道:“有人賴賬?”
黎風烨眉毛一揚,半點目光都未飄向那四人,隻說:“小二,我就說你們是黑店!”
他轉了轉手腕,刀柄尚有八百裡遠的距離,店小二瞅瞅四位大漢,又看看黎風烨,已然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店小二叫道:“不不不——咱家真不是黑店!”
大漢逐個走近,店小二蹿到另一頭,喊道:“冤枉啊——掌櫃的——救救小的!”
忽然,四周一暗,不知哪個同夥眼疾手快地阖上了酒樓大門,又掩了窗。
黎風烨巍然不動,照舊看也不看漸漸包圍四周的幾人。
謝明青更是老神在在,仍一口一口抿着所謂的好茶碧螺春。
卻聽彎刀出鞘,劍拔弩張之際,樓梯間突然走下一名白衣人。除去高束的烏發,他全身唯一一抹顔色,便是别在腰間的一塊玉佩,做工精巧,太極陣中一點黑。
白衣人攏袖背手,朗朗出聲:“光天化日,關門閉窗,發生何事?”
店小二擡頭一瞧,立馬跑向白衣人,一個趔趄,反倒趴在了樓梯上。他不改神色,指向堂中衆人,哭道:“劍、劍仙呐!!這群人要在咱們樓裡動武!”
此時此刻,掌櫃姗姗來遲,掀開門簾,一眼瞧見堂中滑稽景象。
瘦子掌櫃先看那幾名大漢,怒罵:“你們這群無賴怎的在這?”再看一步兩步躲到白衣人身後的店小二,氣道:“小衛,我讓你看店,怎麼把他們放進來了?”
彪形大漢一哼,“兄弟幾個百無聊賴,索性來幫幫表叔你,有何不妥?”
瘦子掌櫃豎起一指,又罵:“上周的飯菜錢還未結呢!大侄子,我勸你趕緊回家,别再瞎混!”
緊接着,幾人一頓争吵。
混亂中,白衣人看向謝明青,一眼便捉見挂在他腰間,垂在闆凳附近的短劍。那張俊朗鎮定的面孔陡地神色大變,顯然吃了一驚。
黎風烨也是一驚。此人他認識。
白衣人又望向黎風烨,他居高臨下地打量對方數眼,愈發驚訝。
幾人遙遙相隔,白衣人飛快比了個口型:“黎……兄?”
黎風烨連忙搖頭。
“嗯?”見兩人目光交流,謝明青頓覺有異,乍地出聲。
而白衣人确認過黎風烨身份,轉頭走向那幾名大漢,拱手一拜,“在下天劍崖洛景白,不知幾位好漢緣何在此争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