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人啦。”
“客人,咱們村的辣三剁豆腐魚最好味,竈裡正煮着,來嘗一口?”
“男娃兒女娃兒,來了咱們村,必須要見見村長喲,快去見村長吧……”
他們有的掬着笑容,熱情不已,有的神情肅穆,一言不發,有的竟捧出家中曬好的玉米地瓜,釀好的醬菜腌肉。
此處田野皆為荒地,多年未犁,難以耕種,院後更無豬雞圈養,照老獵戶之言,他們亦不再出世與人來往,何來糧食?這便是村民們?黎風烨皺眉,疑惑更甚。
那群人定定站在屋前,神态、動作、言語不一,看起來與尋常百姓并無不同,然而聽他們說話,瞧他們舉動,回憶昨日尤憐天提及的舊事,說不上來的古怪。
尤憐天好似不大在意,緊跟小寶身後。
另外五人漸漸并列一排前行,連長洲小聲道:“總覺得奇怪。”
玉霓輕輕點頭,謝明青接話:“先看看。”
丹儀難得神情凝重,“小心,暫且噤聲。”
衆人颔首。未消半刻,村民不停的歡迎祝詞之中,小寶領他們來到祠堂東邊一家明顯寬敞些的院落前。她推開門扉,跳到木樁上大喊:“臭村長,有客人來啦!别睡大覺了!”
她喊了又喊,無人應門,反倒是隔壁屋的姑娘開了窗,探出腦袋,道:“小寶,莫要叫咯,村長今兒不在。”
姑娘随之看向跟在小寶身後的衆人,“村中許久未曾留人歇腳。村長不在,諸位請回吧。”
黎風烨循聲望去,那姑娘與村中他人打扮相似:仲夏季節,即便山邊陰涼,尚有熱意,村民們依然從頸到腳包得嚴嚴實實,她甚至蒙着黑麻面罩。
小寶悻悻哼了一聲,轉頭爬下木樁,“算啦,客人們,你們走吧。”
“姐姐,你要尋那笛子,便在村裡随意看看吧。叔叔嬸嬸們人都很好,不會吃你們的。”小寶看着尤憐天,又笑了起來,“姐姐,小寶覺得你好熟悉,身上味道與我們好像。”
吃?熟悉?黎風烨眉頭越皺越深,但聽尤憐天含笑回話之後,耳邊忽地乍開一道尖叫聲:“呀——”
連長洲擡起袖子捂住臉,正面朝眼前的年長夫妻說話:“兩、兩位叔叔嬸嬸,怎、怎麼突然拍晚輩肩膀!”
随他話語,黎風烨轉身,也是眉頭一跳,原先倚在各家屋門前的村民們居然一一向他們走了過來,概是滿臉驚奇。
年長夫妻圍在連長洲身邊開口:“小郎君,莫怕呀,咱們隻是許久沒見過客人啦。”
“小郎君,你身上的味道咱們好喜歡。”
連長洲退後半步,窘迫難堪,“哪有什麼味道。”
不顧他反應,朝衆人走來的村民接着說話:“是呀是呀,客人們,你們自哪裡來的?來時有沒有見到咱們村長?”
“村長好幾個月白日都不在村中了……”
此時此刻,他們不齊的腳步聲明晰許多,黎風烨愈加古怪,這群村民絕對沒有武功在身,怎麼會連他都沒能察覺他們逼近?
幾人之中當屬丹儀最為老練,謝明青身法最為出衆,自然五感更甚旁人。黎風烨先看丹儀,丹儀并未表态,又看謝明青。
謝明青掃他一眼,與村民們說:“鄉親們,我等此行隻為尋一把笛子,不知你們可曾見過它?”
他将竹笛模樣道出,村民們随即七嘴八舌地講起話來,都說隻曉得村長吹笛子,卻從來沒有瞧見過尤憐天描述中類似的竹笛。
說着,與小寶和蒙面姑娘态度截然不同,他們再度伸手而來,熱情邀請衆人留宿。
一行人各顯神通,紛紛回絕,待村民散去,尤憐天主張之下,衆人前去村落他處尋物,約定一個時辰後,村口再見。
*
時辰已至。
黎風烨走遍小村,與幾位村民說過話,來到村口,擡眼便望見神色緊張的連長洲與雙眉微蹙的謝明青。
一瞧黎風烨跨過籬笆,連長洲立馬把他拉了過來,急道:“阿烨!你發現了麼,他們——”
“他們人人雙腕戴草繩手串,掌心、掌背、十指,皆有腫疱潰爛,疙瘩流膿?”黎風烨接話。
連長洲颔首。
黎風烨看向謝明青,想來連長洲與他已經說過此事。謝明青轉頭看他,卻對連長洲開口:“連公子,雖不知村民究竟緣何如此,為防生變,你且将适才村民們碰過的外衫褪下。”
連長洲從善如流,小心翼翼地将外衫褪去,挂在一旁樹杈。
三人走遠數步,退到石陣之外,未見另外幾人蹤影,當即悄聲交換起彼此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