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尤憐天沉吟一陣,颔首之後,不再提及魔教之事。
黎風烨尚在這廂估摸尤憐天話未說盡,那廂的連長洲不知何時落到了他身邊。
連長洲低着眉毛抿着嘴,雙手背在腰後,寬袖微動。
從前他不愛喝藥時常常這副神情,擔心旁人發現他夜來烤肉時撒謊也是如此。
連長洲開口:“阿烨,這幾日來你都對着竹片,做什麼呢?”
知他又來賠罪,黎風烨擺出一副冷酷表情,卻攤開了雙掌,“閑着解悶而已。”
連長洲湊近一瞧,黎風烨手中竟是一枚竹牌雛形。
他将竹片四端削得平整,幾日來漸漸磨得圓潤,不顯尖銳,而光滑的竹面上雕着什麼,看不大清。
連長洲心領神會地讨好:“阿烨果真手巧,不過它用來作什麼?”
黎風烨哼道:“你這呆子若明白,還需要人家姑娘主動來提親?”
連長洲立馬紅了臉,下意識瞥了眼尤憐天,又望了望走近的謝明青,轉頭忘了自己目的,小聲辯駁:“你明白?你明白,你怎麼沒把小珂娶了呢!”
“連長洲!”黎風烨頓時也急了。
他們倆說着話,打着傘慢下步子的謝明青看了過來。
見狀,黎風烨捏着竹牌握拳,藏起來不讓謝明青看了。
謝明青雙眉輕揚,“黎大俠?”
黎風烨裝沒聽見,伸出右手指了指連長洲肩頭,“書生,你這蓑衣穿得好,我看雨還要下好一陣子。”
謝明青眉毛揚得更高。
連長洲納悶一瞬,緊接着張大了嘴,飛快望向謝明青,“謝公子,瘋子定然打算将那物送與你,他才這般藏着掩着!”
“……連長洲!”黎風烨咬牙切齒,氣剛消了又來,連長洲怎麼轉頭便把他賣了!
他忙不疊看向謝明青,“明青——”
可惜謝明青早已扭過頭去,轉身正坐,徑自向前,不知有沒有聽見連長洲那句話,更不知有沒有聽見自己的呼喊。
大事不妙!黎風烨狠狠瞪了眼連長洲,一夾騾肚便跟了上去。
适逢尤憐天仰頭觀察天色,及時提起正事:“小雨不停并非吉兆,如今這季節最怕暴雨。”
走在前的謝明青出聲:“我們盡快出山。”
越過尤憐天,黎風烨終于搶到了謝明青身旁,小聲問:“今日落雨,露氣重,阿珂,你身子可有不适?”
自打玉霓與丹儀同行離去,黎風烨看顧謝明青服藥幾日。雖不見他猶豫拒絕,但每當謝明青吞下那變了顔色的藥丸,總是借着各種由頭避開他眼神,好一陣才如常。
黎風烨心覺古怪,探他脈搏無異,便壓着沒問,日日盯着謝明青。
謝明青道:“無事。”
他瞥來一眼,神色依舊,黎風烨仍有些擔心,回頭與尤憐天、連長洲說定之後,幾人加快步伐,直往眼前盤山上延的山道而奔。
尤憐天道:“過了這座山便望得見綿州了。”
此時山道寬闊許多,四人并行,謝明青問:“尤姑娘緣何如此了解魔教?是因常年身在蜀地麼?”
尤憐天道:“那時我同丹娘說過,我們遺民久居西南,未得身上病症解法。多年前魔教聲勢浩大,《九連環》遠近聞名,村中不乏遺民生無可戀,一時走投無路,投奔了那無悔宮。”
“幼時我并不懂魔教何意,常常聽人提起,後來行走蜀地四方,多的是酒肆茶樓閑談……”
縱然幾人常常懷疑她與魔教關系,想及二十來年前的魔教大戰,再往前數,魔教興起十年間,她至多總角年紀,始終覺得她不可能是魔教舊部。
一路同行本有監視之意,尤憐天語氣平靜,面無異色,說至此處,道路兩旁窸窸窣窣,倏地飛禽走獸蹿出,離山而去。
尤憐天話聲一頓,肅道:“不妙。”
與此同時,黎風烨擡頭,雨水啪嗒砸在他眼周。天色愈來愈暗,原本高高挂起的雲團聚得越發厚重,肉眼可見地傾倒而來,似有急雨藏于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