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尋說這話是真的,溫楚明顯地看見他離纜硯上的航坐标圖,以及右上角閃爍的通訊标識。
外太空密集的機甲群正在集合,外面是冰雪藍白色的條紋。
許光林從來不走正面戰場那一套,将軍既然将指揮權交給他,他就會好好利用起來。
機甲越來越靠近劣法星領空,像一片幽深遊走的帶魚。群星浮塵閃爍之時,隐藏在黑暗裡的機群陡然現了身,凜黑的光閃過,粒子炮從中間把敵方機甲撕開了一條長口子,陣型瞬間混亂起來。
許光林戴着金絲邊眼鏡,文質彬彬地吹了聲口哨。
敵方的通訊請求挂載在星艦上,許光林沒理。冰雪一直走的敵後戰場那一套,跟天戈很少正面對上,不清楚他們作戰風格,貿然接聽會影響判斷。
許光林嘴上這麼說着,又安排第六支隊變換陣型,從一把利刃變成遊走的雙翼,分而兩側圍剿。他們人少,這無疑是個挑戰。冰雪隻在最初那一瞬間自亂陣腳,随後很快調整,紛紛支起機甲防禦系統,一個金光似的罩攏在了機甲前方,連綿得像做金山。
許光林:“上雷達幹擾器。”
話音剛落,許光林操控着星艦鬼魅似的沖到金山下方,精神網鋪到最大,捕捉到了一個搖擺不定的弱點。他猛地搶過精神連接權限,随即那片金山忽然露出一個缺口。
無數精神體要來搶奪回去,密集的金光正往缺口靠攏。
許光林在自家通訊頻道裡指揮:“打。”
霎時間,金光成了最好的靶子,迅猛的粒子炮半息之間已經沖進了敵方陣營。
冰雪内部的人這時候要散已經來不及了,巨大的沖擊讓以缺口為中心的四周幾乎自相殘殺。
折損過半。
這時候的通訊請求,顯得急迫了些。
許光林唇角掠起一點笑意,等通訊亮了三次,他才慢吞吞地接聽,在通訊頻道裡問好。
“天戈第六支隊隊長許光林,冰雪,别來無恙啊。”
冰雪負責人已經又氣又怒,偏偏語氣上還不敢顯露出來,隻能咬牙切齒地壓低了聲音:“今日之事,實屬誤會。天戈第六支隊管理多昂星,何必來淌劣法星的渾水。”
許光林心想,老子在這裡等伏擊等了十八個小時,無論如何,這渾水都淌定了。
“天戈有令,緝拿星盜義不容辭,這位朋友,你是等我炮艦擊落銷毀還是束手就擒滿釋出來呢?”
“你不要欺人太甚!”通訊頻道裡壓制不住的怒氣,“你以為你們抓得住我們嗎?”
霎時間對面僅剩的武器庫紛紛對準,機甲星艦一起發出被鎖定的警報,許光林神情微凝,調回自己的頻道大喊:“散開。”
能進天戈的人自然都不是等閑之輩,在鎖定警報提醒的瞬間,就自覺地遠離戰場中心,分散隐匿。
為了防止天戈搶操作權限,冰雪已經齊齊換上了手動,但是手動終究比不上精神連接靈活,面闆精細,看數值就能眼花缭亂。
透過精神網的視線蔓延,許光林眼睛微眯,看見了冰雪笨拙的體态有可乘之機。
他嘴唇微張,剛要下令,忽然看見對面集體消失了。随即反應過來剛才的攻擊姿态隻是障眼法,他們真正的目的是躍遷。
“迅速排查能量波動,查詢附近的所有躍遷點。”許光林說。
消息同步傳回給了地面,沈尋還沒開口,阿薩忽然說:“沈上将,冰雪了解劣法星比您想象得更多,而冰雪,也沒有您想象得那麼惡人。”
沈尋微微低頭,瞥了一眼身側的溫楚,低聲道:“看來他們有劣法星的所有坐标圖。”
坐标圖是一個統稱,裡面分别指代了劣法星地面上的各種建築坐标,軌道坐标,也涵蓋太空附近的躍遷點,星艦航道,以及各種秘密的鮮少有人走過的路。
溫楚心下了然,安德魯臨死前肯定把赤刃幫收集來的東西完全給出去了。
“所有的資料我都存了一份,發給你,天戈能有把握嗎?”
地面戰争幾乎動不了,機甲星艦在天上,如果有明确的坐标,隻要肯動手,一定同歸于盡。
和談?冰雪可不像願意去坐牢的。
有些棘手,但沈尋的字典裡從來沒有失敗這個詞。看着溫楚微皺的眉頭,那雙眼睛有根根分明的睫毛,顯得疏朗而溫柔。沈尋笑了一下,插科打诨的話剛要說出口,離纜硯裡收到了一條上級指令,他的笑意一僵。
阿薩站在不遠處,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來,他站得筆直像雕塑一般,神情依舊慈和。
“其實,我也本無意叨擾劣法星,隻是來處理一些陳年谷子事。沈上将完全無需趕盡殺絕,造成兩敗俱傷的場面,您說呢?”
沈尋摩挲着手腕上的離纜硯,一句話也沒說。
離纜硯裡有一條十萬加急傳輸的郵件。十萬加急意味着光年之外的所有消息完全為這一封郵件讓路,動用了無數資源,才能在極短時間内到達他的終端上。
首席執政官伊索爾德用她自己的私人賬戶,發來了一條簡短通訊。
【劣法星不要生事,速歸。】
雖然沈尋常年不在星赫渡,但到底也是星赫渡長大的,官場話怎麼可能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