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是當初有其他蟲撿到了你?看你是雄蟲不想把你還回來就自己偷偷養着,你會打鼓也是他教的。然後不知道出了什麼意外,比如星盜劫持,飛船爆炸,最後你就意外一個蟲流浪到了荒星?”
這個猜測……倒也難得還算符合邏輯。
沉眉,餐桌上的兩隻年輕雌蟲此刻眼神沉了沉,無疑也是順着雄父的話想到了整件事情可能的真相。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隻撿到斐洛的雌蟲……可真是該死!
“聯盟前不久已經開始在目前所有有記錄的荒星内開始排查,雖然沒有找到類似斐洛這樣的雄蟲,但卻破獲了多起拐賣行兇的違法事件。”
“目前這項清網行動還會長期堅持下去,另外我已經讓雄管會以雄蟲保護法的條例提請聯盟,讓該項行動成為邊境星駐紮部隊每年一次的常規任務。如果當年真的有蟲私自藏匿斐洛,相信總有一天會抓到對方。”
聲音沉穩肅穆,在圖拉斯大宅内的兩個雄蟲面前總是溫和的晝沙,此刻似乎終于讓蟲意識到了他還是目前聯盟幾大軍團的最高長官之一。
彎起唇,聽到這話的年輕雄蟲臉上揚起了一抹笑意。
雖然不知道原主當初到底是怎麼流浪到的荒星,但現在這樣,也算為他報仇和積德了。
意外得到這則消息的衆蟲,此刻無疑心情從原本對斐洛丢失的憤恨,轉變成了解氣的愉悅。
而心情既然好了,雖然不明白斐洛是怎麼會的雷鼓,但伊伽琺卻已經開始忍不住跟斐洛分享起了他昨天敲完雷鼓醉倒後的事情。
“你把斯律安給打了!他頭發你都拽掉了好幾根,你還想摳他眼珠子,幹得好!不愧是我的雄子!”
“你的精神力昨天也讓那幫雌蟲驚呆了,好幾個走之前都想加你聯系方式,我幫你全拒了!免得天天煩你。不過有幾個的确長得還不錯,你要是喜歡的話,回頭你再加回來。”
“還有蒂谷那隻蟲,斐洛,你可是幫你雄父我出了口惡氣!以前他還敢在我面前得瑟,這次宴會結束他招呼都沒敢跟我打就跑了,哈哈哈哈哈……”
嚣張而痛快的笑聲從雄蟲嘴裡傳出來,從聽到自己打了人,不對,打了蟲之後就愣了一下的斐洛,此刻看着笑得張狂的伊伽琺,欲言又止。
這笑聲,可真不像是個好人,不過他自己也打了蟲,呃……好像也不比伊伽琺好到哪兒去。
“咳咳,那個叫斯律安的雄蟲沒事吧?我力氣不小,沒把他打出毛病吧?”話說,聽伊伽琺嘴裡的描述也有點别扭。
什麼叫他拽人頭發,還摳對方眼睛?
這不姑娘才這麼打架嗎?!他要是真毛了不應該是重拳出擊,帥氣淩厲地飛踹嗎?難不成他喝醉了架都不會打了?
艹,以前在地球上他怎麼沒這毛病!不會是這星際有毒吧!
“那小子賊着了,看形勢不對早溜了。對了,本來昨晚上我還打算幫你報仇用球械導彈把他炸飛的,但杜達菲那家夥道歉道得快,說是今天要親自上門來賠禮道歉,我就先沒急着動手了。”
……
什麼玩意兒?
球鞋……導彈?啥正經導彈叫這不正經的名兒?
而且是說的他老家嚴厲禁止私人偷藏偷用的槍支彈藥的導彈吧?不是,你們星際的蟲玩得這麼大?
“不緻命的,真打出去也最多煙霧多一點,私底下我們也叫煙霧彈。”
事實上,這也是專門讓雄蟲遇到危險時釋放的導彈,也是唯一在非邊境星軍隊手裡可以使用的雄蟲專供導彈。
一旦使用,巨大顯眼的煙霧會立刻讓周圍收到信号的雌蟲趕去方便保護受威脅的雄蟲。所以雖然這東西确實能把沒戰鬥力的雄蟲炸飛,但除了狼狽點也沒其他太大的問題。
小聲地說完,跟第一天被斐洛按坐在身旁的那樣,今天依舊坐在他旁邊的千桦仿佛知道斐洛在疑惑什麼,倒是難得主動地幫忙解答了他的疑惑。
感激地投給了旁邊的小弟一個眼神,斐洛這才重新看向伊伽琺。
“杜達菲先生今天要過來?”
“對”點了點頭,伊伽琺說完看了看時間,估摸道:“應該快到了吧,今天我們吃飯吃得有點晚,這會兒差不多是昨天他說要來的時間了。”
話落,仿佛是配合伊伽琺的話。
屋外,衣衫精緻的侍蟲安靜地走進大廳,表示有客來訪。
這……還真是來得剛剛好。
“斐洛殿下,日安。”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黑發黑眼。
相比于昨日的精緻禮服,今日換上常服的雌蟲雖然少了幾分矜貴,但卻也更顯随和親近。
颔了颔首,同樣在知道有客來訪後上樓重新換了件衣服的斐洛,淺藍色的襯衫,随意挽起的衣袖,看着倒是十分符合此刻明朗的晨光天色。
彎唇,雌蟲臉上笑意更加溫和。
沒有耽擱,沒有拿捏姿态。
從進屋後就态度堪稱難得放得有些低的杜達菲及諾曼,率先向斐洛,伊伽琺和晝沙緻歉。
相比伊伽琺年齡要大些的杜達菲,早些年因為緻力于全力使用精神力給雌蟲做安撫工作,精神力枯竭得比一般雄蟲要快,此刻看着也要老很多。
但即使是這樣,這位如今堪稱德高望重的殿下,依舊為了自己的雄子及雌子的未來向圖拉斯家緻歉。
而作為斯律安的同胞哥哥,同樣是今日登門主要代斯律安緻歉人物的尚陵,更是誠懇地躬首行禮,認真地表示了歉意并祈求諒解。
揚了揚下颌,即使是面對比自己年長,如今還在雄管會擔任主要負責人的杜達菲,伊伽琺臉上的傲慢也依舊沒比面對其他蟲少多少。
或者說,如果昨天的事以前,他還會象征性地給對方一個好臉色。那現在,記仇的伊伽琺表示,他可沒那麼好應付。
瞥了瞥唇,雄蟲嘴裡早就蓄積的毒液即将開始噴灑,但是——
“杜達菲叔叔,諾曼叔叔,這次的事情是我們小輩間的矛盾,不用你們替他道歉。”
嘴裡的鋼牙都要露出來的伊伽琺,卻不防自己旁邊站着朵偉光正的向日葵。
沒注意到自家雄父抽了抽的嘴角,饒是昨天很想抽那位莫名其妙找自己茬的雄蟲一頓,但知道自己真把人揍了一頓過後的斐洛,此刻是真沒記仇。
一般而言,有仇他當場就報了。更何況隻是一點小口腳,這拖家帶口大早上一起過來道歉的,他怎麼看着怎麼有點别扭。
正所謂一人犯罪一人當,都現代文明社會了,沒道理還搞株連九族那套的……
眼瞅對面的那位尚陵先生還九十度彎腰行禮,嘴角跟此刻的伊伽琺一樣抽了抽,雄蟲下意識伸手把蟲扶了起來。
纖細如竹節的手指握住雌蟲隻穿着件單衣的手臂,薄薄的衣衫隔不開體溫。雄蟲掌心溫溫的熱度一觸而過,站直身,雌蟲的手有些輕微地顫抖。
擡眸,目光落在滿臉微笑的斐洛臉上,從來擅于和蟲打交道的尚陵,此刻難得安靜了片刻。
但沒蟲注意到這位長袖善舞的檢察官短暫的異常,眼見斐洛已經定下了這次雙方對話的基調,哪怕還想再趁這個機會給杜達菲這個自己曾經非常嫉妒的蟲一些難堪的伊伽琺,終究撇了撇嘴,不冷不淡地讓幾蟲先坐下了。
昂貴但受歡迎的石花汁,精緻的早茶點心,雖然剛才想給杜達菲難堪,但既然都坐下來談了,伊伽琺還是讓蟲備上了招待的東西。
事實上,昨天通訊裡就已經發洩過一遍的伊伽琺,此刻談不上多生氣。畢竟祁蒙圖家族已經割讓了聖達菲星系北邊所有産業的五成利益,這麼大的手筆,饒是伊伽琺也不得不有些動容。
但即使是這樣,在尚陵的攙扶下落座在待客廳沙發上的杜達菲,還是忍不住喜愛地望向斐洛。
伊伽琺的脾氣,向來是得理不饒人。即使有足夠的利益,但不讓他把心裡的氣發出來,他也從不會就這樣幹脆罷休。
今天如果不是斐洛,恐怕伊伽琺可沒這麼容易把昨天的事情揭過去。想到這裡,偏過頭,看了眼同樣在注視着斐洛的自家雌蟲,杜達菲笑着握了握諾曼的手。
“對了,為了更好地表達我們的歉意,這次我們專門帶了個蟲過來,尚陵。”
欠身,重新恢複了翩翩姿态的雌蟲,禮貌地詢問是否介意他領一隻現在被鎖住雙手的蟲進入待客室。
見他這麼認真,來了些興趣的伊伽琺點點頭,倒是沒意見。不過坐在他旁邊的星桦千桦兩兄弟對視一眼,大概猜到了即将進來的蟲的身份。
而事實上,随着輕輕晃動的銀鍊聲,在場記憶力不錯的衆蟲幾乎是立刻認出來了來蟲。
歌帝,斯律安的雌侍,昨天雷鼓遊戲的擊鼓蟲,據說是位音樂天才,但……
現在,這位天才原本昨天還能敲出美妙鼓音的雙手,此刻卻是被一根粗硬的銀鍊條牢牢地鎖了起來,指尖甚至隐約可見淤痕。
腳步沉穩,勻速。
跟在尚陵身後進來的雌蟲,神色平靜地走進待客廳,然後——
“這隻雌蟲目前已經被斯律安解除了雌侍的身份,為了表示歉意,斯律安願意将他送給斐洛殿下,還希望殿下可以原諒他昨天的無心之失。”
無心之失……
如果那隻雄蟲是無心之失,那這隻雌蟲是什麼,有心嗎?
微笑颔首,截止到此刻才終于露出點笑意的伊伽琺,滿意地看了眼尚陵,明顯對于這個昨天通訊内容商定以外的賠禮非常滿意。
斯律安當然可惡,但這隻雌蟲無疑也是幫着踩了斐洛的面子。斯律安是雄蟲,哪怕伊伽琺再生氣也不可能真得把他怎麼樣,那有一隻雌蟲用來發洩無疑再好不過了。
“斐洛,既然這樣,你就收下這隻蟲吧。”
沒有多看跪在地毯上的雌蟲,傲慢的雄蟲彎了彎唇,輕笑着勸自己的孩子收下這份再合适不過的禮物。
沒有蟲覺得奇怪,事實上,可能連雙手被鎖住的雌蟲自己都不覺得奇怪。
但是——
“他犯法了嗎?”
沒有回應伊伽琺的話,同樣沒有回應尚陵依舊禮貌的緻歉。
從祁蒙圖家的三蟲進來後就始終禮貌微笑的雄蟲,神色不知道什麼時候冷了下來。擡眸,安靜地望向衆蟲,雄蟲反問了一句誰也沒有預料到的話。
沉默
奇怪的沉默
站在跪下雌蟲前方的尚陵,對視上那雙比起昨日的惱怒,如今更是銳利冷淡的紫色瞳孔。習慣彎起的唇放平了些,視線相對,雌蟲給出了答案。
“當然沒有”
敲了次鼓而已,鼓聲甚至被隔音材料良好的宴會廳限制在一廳之内。沒有擾民,沒有精神力暴動,自然……沒有犯法。
“但是,殿下”
長睫仿佛要刺入雄蟲瞳孔,從見面後始終禮儀周全的雌蟲,聲音依舊和煦平穩,但此刻看向雄蟲的眼神裡卻仿佛藏在暗處角落裡的蜘蛛,隻等着面前的人落入那張綴滿毒膏的細網。
“他讓你不高興了”
所以,即使他隻是聽從雌蟲的吩咐,即使他并不是出于本心。但,你不高興,難道不想找個發洩的對象?沒有蟲會因此責怪你,甚至這隻雌蟲還會主動跪在你的面前,乞求你的寬恕。
雄蟲,不都喜歡這樣去馴服讓自己不滿的生物?這樣的事,做一次就很容易學會了。
但可惜
終歸不是每一個被選中的獵物,都會選擇走一條同樣的路。
“既然沒有犯法,檢察官先生,你覺得私自将他綁起來的行為合适嗎?”
站起身,走到跪下雌蟲的側方,仰頭看着面前這位笑容和善的大兄弟,斐洛沉下了眸色。
果然
老話沒有說錯,太過完美的人不是假人,就是政.客。
“先生”
“這位鼓手我很喜歡”
“所以,麻煩您幫他解開鍊子。”
……
沒有理會織就得漂亮繁複的蛛網,站在陷阱前,看着那躲在陰影裡面的黑蜘蛛,被誘捕的蟲子反而張開了自己的鋼牙。
指尖再度顫抖了兩下,這一次,似乎比上一次抖得還要厲害。
掌心收攏,指腹揉搓着腕上那條黑色手鍊上被系緊的透明鑽石,雌蟲落在眼前蟲臉上的視線粘膩,濕沉。
終于
手臂不再發抖的雌蟲,手掌握拳置于心髒上方,認真而無奈地垂下頭。
“遵命,我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