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到這裡,左葉葉驚吓而醒,她出了一身虛汗,腦海裡還是夢中巨蟒冷若冰霜的金色瞳孔,左葉葉趕忙披了件衣裳下榻,借着月色走到院中,吹了會夜風才緩了緩神。
槐樹爺爺聽到動靜,看見左葉葉坐在樹冠下,神色呆滞,不禁關懷道:“發生了什麼?”
左葉葉聞聲,擡頭問道:“爺爺,禺淵是哪裡?”
槐樹爺爺抖抖葉子,有些驚詫道:“你怎知禺淵?爺爺在兩千多年前曾聽聞過,有人說禺淵在昆侖山的極北,是個極其荒涼之地,但卻沉睡着天地間唯一的上古兇獸九嬰,可這些都隻是傳言,亦有人說禺淵之下萬物皆無,畢竟九嬰神君已身在天界三千年,且無人敢踏至禺淵深處。”
左葉葉皺着眉,鄭重道:“禺淵之下有活物,是蛇。”
聞言,槐樹爺爺笑了起來:“傻丫頭,是不是做了噩夢?雖不知你是如何得知的禺淵,但禺淵内草木皆無,又怎會有蛇。夢境勿要當真徒增煩惱,再去睡會罷,爺爺會在院中守着你。”
槐樹爺爺寬厚和藹的聲音回響在耳邊,池塘中還能聽聞到小鯉魚熟睡中咕噜噜吐泡泡的聲音,左葉葉逐漸放松下心神,她生來便怕蛇,許是因為如此,才會被夢境所魇着了,如同槐樹爺爺所言,夢自然都是虛假的,她竟為此煩惱,真是愚笨。
左葉葉笑了笑,安心的回了屋中,不再多慮。
翌日,一大早左葉葉便起了身,準備好了踏青所帶之物,說是踏青,如今都六月底了,不如說是去城郊散散心。
小鯉魚一知道她要出去玩,在池塘内一蹦三尺高,不斷拍打着水花,想讓左葉葉帶她一起出去玩。
“……不會化形,還總想出去玩,若是沒有水你死在外面怎麼辦?”左葉葉拽了拽小鯉魚的魚須說着。
小鯉魚委委屈屈:“有你在,不會有事的。”
耐不住小鯉魚磨,左葉葉最終還是帶她一同前去了,她将小鯉魚裝進一個盛滿水的透明袋子裡,然後揣進懷中,便去了融離的院子。
融離今日穿上了已裁制好的珍珠白長衫,那長衫闊袖浮動如流雲,鎏光閃爍,星光點點,似是一片波光粼粼的白色水鏡,襯着他一頭烏黑色如墨長發,和桃花般豔麗的容顔,好似虛幻的鏡花水月,一舉一動,都那般賞心悅目。
左葉葉屬實看呆了,原來那匹珍珠布要穿在融離身上,才能發揮它真正的價值。
“走了。”
融離一句話喚回了左葉葉的神志,她趕緊拿起一旁的帷帽,踮起腳戴在融離的頭上,将那張引人犯罪的臉嚴絲合縫的遮擋住,這才滿意道:“走吧走吧。”
兩人乘着馬車,慢慢悠悠的往洛州城城郊行去,既然無人騎馬,便全當出門散心了,且城郊臨山,那邊地勢高風景極好,有一處高聳的瀑布和幽深的水潭,這裡的水會沿着一道蜿蜒的曲徑河道彙至洛州城的南河,且城中所有人的用水,都取自這條瀑布,這條水源算是養活了整座洛州城的百姓。
午時,終于到了城郊的山腳下,瀑布的水流聲響徹在不遠處的山林中,兩人沒有進到山林,在河流旁便下了馬車。
左葉葉拿出準備好的魚竿,遞給融離,自己則拿着另一個,挂好魚餌,坐在綠油油的草地上便開始垂釣。
融離坐在她旁邊,掃眼看了看左葉葉身邊裝着水的透明袋子,問道:“釣魚還需在岸上放隻同類來吸引嗎?”
袋子中的小鯉魚翻個水花,十分不滿:“我才跟那些笨魚不一樣呢。”
融離自然聽不到小鯉魚的話,左葉葉則是垂頭看了看,然後撓撓頭撇撇嘴:“她可吸引不來同類,其他魚見到她會害怕。”
融離見這隻橙紅色的小鯉魚個頭不大,不解道:“為何?”
為何?因為她雖未成仙,但已是開智修煉習得術法,普通的魚見到她自然會害怕。
“可能是長得醜罷。”左葉葉随口道。
小鯉魚在袋子裡瘋狂擺尾駁斥:“我哪裡醜了!”
融離觀察了幾眼小鯉魚,好似認同了左葉葉的說法,轉頭安心垂釣,且釣上來的魚都避開了小鯉魚的方向,那動作像是怕上鈎的魚兒被吓跑……氣的小鯉魚沖着融離的方向鼓起魚鰓吐口水。
左葉葉見狀笑的樂不可支,小鯉魚的魚鱗都被氣成了绛紅色,她控訴道:“這個男人心靈醜惡,空有一副皮囊,如此欺辱我小鯉魚,還是彩雲仙子最美,凡人和葉聲都是壞蛋!”
左葉葉仙術傳音與她說道:“是是是,你的彩雲仙子最美。”
說話間,左葉葉已經釣上了一條肥碩的河魚,那魚在魚鈎上不斷掙紮,左葉葉捏住它的魚鰓,取出魚鈎,又将它放回了河流中,繼續甩鈎垂釣。
融離看着她的舉動,出言道:“既然垂釣,又為何将它放走?”
左葉葉聞聲一愣,她身為小仙,心系生靈是天道,這些都是下意識的舉動,可不是故意為之。
“萬物皆有靈,我不缺這一口魚肉吃,遂放了。”
帷帽下的融離神情淡漠,這時魚竿震顫,融離擡手,亦是一條肥美的河魚上了鈎,融離将其取下,扔進魚簍裡。
“它既上鈎,焉知它畢生所願不是被人食用,萬物若有靈,它便不會上鈎,無人願身死,也無人願作為他人的盤中食。”
融離語氣冷淡,而左葉葉聽後卻覺得離譜,她轉頭道:“你既然知道沒人願意死亡,為何不放了它?”
河魚雖然天性愚笨,但也不是沒有開智的可能,秉承着這一點,左葉葉也不會輕視每一個生靈。
“它又沒讓我放了它。”融離不解:“你為何替它做決定?”
左葉葉語塞,确實那隻是個普通的河魚,或許一輩子都開不了智,最後的命運就是被人類吃掉。
想着想着,左葉葉竟然覺得自己好像錯了,她無法用仙術和普通的魚溝通,所以她也不知道這些魚的想法,也許它們至死都不知道自己這一生發生了什麼,便遵循本能的活着,然後最終的夙願是被食用或因壽數有限而亡。
來生亦然,循環往複,維序着人間的規則制度。隻有極少數的生靈才能開智修煉,那麼這些普通的生物便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在秩序中生存,僅此而已。
茫目的施以善舉,或許并不是别人想要的。
思及此,左葉葉忽然覺得自己的仙法好似又精進了一些,連一旁的小鯉魚都閃着微光,似在參悟。
左葉葉正準備起身收杆,忽然身後的草叢中一陣瑣碎的沙沙聲,左葉葉回過身,眼前一隻青色的蛇沖她吐着殷紅的信子。
左葉葉立即驚叫彈身而起,連退三步,差點當着融離的面便使出仙術了。
驚吓之餘,左葉葉看着那條有三指粗的蛇,被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拿捏而起,方才還對她呵斥吐舌的青蛇竟平靜了下來,在融離的手中異常乖巧,纏着他的手掌,顫顫巍巍的低下三角形的蛇頭,蹭着他的手腕處。
左葉葉看不清帷帽下融離的神情,隻見他轉過身,将那條青蛇放在地上,那蛇才落地,一溜煙飛快的竄跑了,好像身後有什麼可怕之物。
左葉葉面色如紙,氣的嘴險些歪了:“你方才還說河魚上鈎不能放,現下怎麼如此善心将這條蛇放走了?”
融離轉過身:“它挺可愛的。”
???
嗯?
剛才仙術增進是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