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的彌卡斯王》
找了門路提前看排練的我,對着手中劇本其中之一陷入沉思。
不是,什麼意思,這是在點誰。
我就這麼靜靜地坐在觀衆席,等着這東西能給我多大驚喜。
*
第一幕
歌隊
荒誕的彌卡斯王!竟想要欺騙死亡,可塞納托斯從來智慧,任何生靈都逃不過既定的死亡。你藏匿在暗無天日的宮廷,任盲眼的瘋人行走在你的身旁,可塞納托斯從來智慧,夜莺會用鳥喙輕叩你的靈窗。
(侍者和衛兵的演員進場)
侍者
嘿,老兄,你可知道那彌卡斯王?據說,他在我爺爺的爺爺還沒墜地時,便已關上這宮殿的門窗。你聽,瘋人們的呓語在石頭背後飄蕩,城裡磨坊的太太們都說,那彌卡斯必定也是個瘋人的王。
衛兵
用不着你诽謗,王的智慧豈容得你這侍者中傷?那些瘋人是塞納托斯的眷屬,被冥河帶走了一半的靈魂。隻因他們在這兒安居,灰黯之手才看不到,無數殘缺的靈魂裡,還有個神智健全的彌卡斯王。
可不得懈怠那群瘋人,他們的死亡會帶走另一半靈魂,若不好好招待,别怨他們到塞納托斯那兒告狀。
侍者
難怪我見他們都被蒙上眼睛,原來是咱們的王太過腼腆,擔心被他們窺見了面龐。也罷,也罷,誰叫我隻是個侍者,隻用把餐食送予那些瘋子和他們的彌卡斯王,倒不擔心,有誰會見了我這副醜樣。
第二幕
歌隊
無知的彌卡斯王!你自以為瘋狂是它的使徒,瘋人是它的眷屬。你自以為不與人言語,便不會被知曉,以為不走出這石牆,塞納托斯就看不見你的狂妄。願你仍能安睡這最後一夜,直到再也無法進入夢鄉。
(彌卡斯演員進場)
彌卡斯
自我蒙蔽那愚蠢的灰黯之手,躲藏在此,已是數百年的時光。什麼死亡泰坦,不過是癡兒傻子,被我玩弄于股掌。
瞧,窗外的城邦多麼美妙,紮格列斯的偷兒從小徑溜走,墨涅塔的鱗粉令少年為情話叨擾,歐洛尼斯的星光落下,照亮智者們辯論的廣場。這決計是塞納托斯在誘惑我,讓我離開這安全的居港,把我帶向它可笑的死亡。
可我多想再看一眼原野上的花朵,彌卡斯,扪心自問,你有多少年沒能嗅到耕耘月的麥草芬芳?有多少年隻能捂住耳朵,不去聆聽法吉娜歡宴時的歌唱?可我聽到聲音就害怕,怕他們看見我,再把故事往塞納托斯的耳朵裡講。
(扮演夜莺的少年,披上黑袍,按音律敲擊石闆)
這又是什麼聲響?!是誰在搞鬼?莫不是有誰去灰黯之手那兒捅穿了我的詭計,要我在此身亡?我卑微地請求您,請别再恐吓可憐的國王。
哦,不!不!請别再敲打那門窗!
第二幕
歌隊
瘋狂的彌卡斯王!你走出高聳的石牆,帶着貯藏的瘋狂。若是愚昧能制成佳釀,就連滿溢之杯也要為你的愚行而鼓掌。可你已癡傻如嬰孩,聽不懂世人的譏諷,也攔不住詩人的聲張。
(沉默的彌卡斯走出宮殿,身後跟着十位假扮瘋人的演員)
侍者
老兄,那難道是我們滑稽的國王?他怎麼帶着蒙眼的瘋人們,就像是帶着眷屬,一言不發,離了自己的城邦?
衛兵
你若問我,也隻有困惑,倘若說有誰能答你,唯有塞納托斯的夜莺知道真相。要我猜,從一開始,我們的王就沒能騙過塞納托斯。它隻帶走了一半的靈魂,令彌卡斯陷入瘋狂,卻又永不賜他以平等的死亡。
歌隊
不死的彌卡斯王!你将走進枯萎的原野,迷失在衆人的目光。願你欣喜泰坦贈予的寶藏,在癫狂中榮享不死的嘉獎!
*
這是一部講述了彌卡斯王試圖欺騙塞納托斯,卻被泰坦所懲罰的故事的戲劇劇本。
《不死的王》《瘋人眷屬》《離了自己的城邦》?
荒誕的彌卡斯王,無知的彌卡斯王,瘋狂的彌卡斯王,最後靠欺騙泰坦才竊來不死的彌卡斯王陷入瘋狂求死不能,在癫狂中榮享不死的嘉獎?
“……”
導演小心湊到我身邊:“那個,這是元老院定下的節目……您、您覺得怎麼樣?”
“……真、好、啊,”我笑,笑得咬牙切齒,笑得指尖快嵌進椅子扶手,“能翻出這段曆史,也是,難、為、他們了。”
真是好大一個驚喜啊,奧赫瑪煞筆元老院們。
煞筆們還想把這部戲劇加入每次的公演節目單?我可去你個紮格列斯的這是想幹什麼?都是搞輿論的一把好手擱這和我玩呢?
我已經快氣到失去理智,雖然清楚知道這玩意兒不可能公演成功——随便哪個黃金裔來看見了都會阻止,這演都不演。
就是純惡心人,估計元老院的還在想這次是萬敵來更好了直接惡心到正主面前。
哇塞,哇塞塞。
個歐利龐的看我玩不死你們。
*
“王啊,”我的語氣是一種詭異的平和,“我聽說您接下了奧赫瑪戲劇節評委會成員一職?”
萬敵:“……”
懸鋒的王儲遲疑了,因為他清楚地記得上一次自家史官露出這種神情,還是罵死歐利龐時。
誰有這麼大本事幹的事情比得上歐利龐……
那場面給他留下了相當深刻的震撼,甚至一點點陰影——沒人不會對罵死自己父親的存在感到些許……不,懸鋒人的字典裡沒有恐懼二字。
“……”萬敵試探,“不能嗎?不能我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