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是他那便宜老爹偏心眼兒吧。
宴席開場,先是一套歌舞。
路雲落座,舉着酒杯左右觀察,竟然發現赴宴的有好多都是妙齡女妖!
“玉家這小兒子,因為體弱多病,此前一直拘在家裡,從未見客。此次沐靈節,家主也意在為他相看适合結親之人。”
月倚卿一邊對左右兩邊賓客舉杯遙遙示意,一邊對路雲傳音道。
“剛成年就相看?未免太早了點吧。”
“玉樓遙有意将玉家傳給他,所以早早便打算為他挑選一門親事作為助力,來鞏固玉家地位。”
路雲對這些沒興趣,她扒拉幾下盤中色澤紅潤的肉,“這是什麼肉?”
她怕妖族的菜單出現什麼暗黑物種。
“牛肉。”
修真界還養牛?
“是妖獸還是凡間的牛?”
月倚卿轉過來看她一眼,“妖族難道還吃妖不成?”
那有什麼奇怪的,人有時候還吃人呢。
路雲夾了一筷子,剛想放進嘴裡,一位穿着雍容華貴的中年男子就走了進來。
賓客紛紛站起身來,道,“玉家主。”
路雲隻好放下筷子,跟着拱手作揖。
玉樓遙按照慣例,先是發表了一通恭迎貴客之類的客套話,路雲一句沒聽,幹光了一盤牛肉。
然後他又廢話了一通“犬子巴拉巴拉的”,路雲又把月倚卿面前的那盤牛肉也幹光了。
結果直到宴席結束,路雲也沒見着玉春風本人。
月倚卿正在抿酒,路雲轉頭用眼神示意,“人在哪呢?”
“方才玉家主說他身體不适,晚上祝禱會上才會出現。”
路雲大驚失色,“此人如此嬌弱,哪還會有人敢把女兒嫁給他,不怕守寡嗎?”
月倚卿笑了一下 ,“不是嫁他,是嫁給玉家,你明白嗎?”
路雲頓時覺得很沒意思,小聲嘟囔,“還以為妖族有什麼新鮮的,結果和凡人也沒什麼不一樣。”
月倚卿剝了一顆葡萄遞到她面前,眯眼笑道,“你不也是妖族嗎?怎麼倒像是對凡人更熟悉。”
路雲呼吸瞬間停了一瞬。
她咳了一聲接過葡萄,“我不過一山野小妖,哪裡聽過這些大妖世家的事情哦。倒是以前和一位說書先生有些交情,聽了很多凡間事。”
“哦”,月倚卿拉長了音調,“原來如此。”
路雲暗暗心驚,這人笑起來的時候給她的感覺很不好,像是被什麼盯上了一樣。
她幹完這一票,以後得離霖琇峰遠點。
***
飯後家主不知所蹤,由一位姓林的女妖領着賓客們去走廊看畫。
廊外是一團一團的紅色芍藥,廊内挂着一幅幅寫意的潑墨山水畫。
路雲給月倚卿比個手勢,大步朝前走去。她故意湊到别的妖修那裡,想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什麼消息。
隻聽一位方臉的男修說道,“身為妖族,不勤勉修煉,整天淨整這些沒用的字畫,能有什麼出息。”
“兄長慎言”,站在他旁邊的清麗女妖扯扯他的袖子。
那人非但不收斂,反而更來勁了,“依我看,半妖這種不為天道所認同的存在,就應當”
他妹妹急得趕緊踮腳捂住了他的嘴,滿臉“你想死可以别帶上我”的表情。
來到别人的地盤還嘴人家兒子,真是蠢貨一個。
路雲越過他們,向前走去。
“雲姐姐,聽說你小的時候,曾經和玉公子見過一面。”
前面一群女妖,花團錦簇的好不惹眼。
剛才說話的是中間那位被簇擁着的粉衣少女。
“哎呀,鹿溪,你提這個幹嘛。”
她旁邊的紫衣姑娘嬌俏跺腳。
“早不知道多少年的事情了,玉公子都不一定記得我。”
“雲姐姐,你瞧,我不過就是提了一嘴,你怎麼臉紅成這個樣子。”
粉衣少女哈哈大笑,“你莫不是。”
“鹿溪!”紫衣姑娘趕緊扯住了她的臉蛋,“你再多嘴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
說話聲漸遠,徒留一地香風。
路雲低頭思索,看來這個玉春風,還真是深居簡出,鮮少有人見過他呢。
真是難搞啊,她為什麼要來搞這些麻煩事情。
她心頭突然湧出一陣疲乏,路雲兩眼一閉,深深歎了一口氣。
亢奮勁兒過了,另一種狀态浮上來了。
“怎麼了?”身後的月倚卿跟了上來。
路雲搖搖頭,耷拉着眼皮,話都不想說。
好在月倚卿突然變得無比體貼,“累了就回客房休息一會,我們晚上再行動。”
路雲點點頭。
***
祝禱會。
路雲等人坐在湖邊的幾座六角亭中。
天幕像一塊遮光良好的窗簾,吸收了所有光線,此刻外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遠處有一火光搖曳,銅鼓聲傳了過來,漸漸越來越大。
“轟!”
四周乍然亮起幾團火,一個頭戴雄博獸面的人在中間跳起舞來。
鼓點急促,銅鑼聲聲,起舞之人身形像鬼魅,寬大的衣袖上繡滿層層疊疊青色神人紋,踮腳旋轉時長長的紅帶随風飛舞。
路雲支着頭昏昏欲睡,偶爾擡頭看兩眼,感歎。
啧,好細的腰。
一舞終了,那人卸下面具,露出一張近乎神性的臉。
白發如雪,琉璃淺瞳,神色疏離,整個人都顯得病恹恹的。
月倚卿拿手肘蹭了她胳膊一下。
路雲知道了。
這位便是玉春風了吧。
難怪白日裡那紫衣女子不過多年前見他一面,便如此念念不忘。
路雲也從未見過這般氣質的人。
半妖之軀,氣質竟近乎神明。
真是奇也怪哉。
身旁的亭子裡不斷有女妖圍上前去,害羞的自報家門,然後便沒話找話的閑聊起來。
有的在誇他的舞,有的在誇他的畫。
月倚卿捅捅她的胳膊,催促她趕緊行動。
實話說,她現在隻想閉眼睡覺。
月倚卿見她不為所動,附耳問道,“如絮可是忘了我們的約定?”
忘了。
要不你現在就殺了我吧。
路雲很想這麼說,但她忍住了。
生前何必久睡,死後必定長眠。
她把這句話念了幾遍,暫時哄住了自己,勉強站了起來。
月倚卿拍拍她的手,以示鼓勵。
“見過玉公子,師兄玉遲曉在外出任務,便讓我替他前來觀禮。”
玉春風聽到兄長的名字,擡眼看她一眼,淡淡的“嗯”了一聲,便收回了視線。
周圍女子殷切地話語漸漸淹沒了路雲的存在。
她也不慌,像是自言自語般輕輕說了一句,“自古以來花好月圓才是好寓意,為何公子畫中都是殘月呢?”
玉春風猛地向她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