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雲睡得很不安穩,剛夢到她給路羅寅挖了座墳,就驚醒了。
她感覺自己渾身酸痛,背後出了一層黏汗,并且胃中有如火燒般灼痛。
這是怎麼回事?她昨晚聽護士的話,吃完藥就早早睡了,又沒和阿進偷偷喝酒。
路雲慢吞吞掀開被子,起身,看到周圍空蕩蕩的四面竹牆,愣了幾秒,猛地想起來自己穿書了,還中了那殺千刀的蛇毒。
此時屋舍竹窗大敞,風攜草香湧入,陽光灑落滿地。
她眯了眯眼,感覺出了一身冷汗的身體在慢慢回暖,喟歎一聲伸了個懶腰。
“啊,活過來了。”
窗外一隻藍色翠鳥朝她看來,站在樹梢上,用一隻翅膀捂着嘴,沖着路雲大聲啼鳴起來。
看神态好像是在嘲笑她,睡到了日上三竿,比鳥起得還晚。
那鳥表情實在是很賤,路雲透過窗子沖它喊道,“再叫就把你打下來煲湯!”
藍翠鳥黑珍珠般的小眼睛一轉,翅膀一張飛過來了,路雲預感不妙,剛要關窗,一坨白色不明物體從天而降,她眼疾手快把自己的木劍擲了出去。
隻聽“唰”得一聲,木劍沾了一水稀溜的鳥糞,以一個三百六十度回旋的姿态插在了竹窗前的地面上,路雲扼腕歎息,“哦不!我的劍!”
那頭戴嫩黃冠子的藍翠已經不知所蹤,隻留下一條長長的泛着光澤的鳥羽,晃晃悠悠飄到了路雲面前。
她深深歎了口氣,心道今天真是倒黴她媽給倒黴開門。
都說劍修的劍是自己老婆,她第一個老婆就這樣隕于鳥糞了。
啊呸!簡直是恥辱!
路雲把鳥羽撿到屋子裡,暗自發誓,以後如果再遇到那隻黃冠子翠鳥,她一定給自己的木劍報仇。
她取院中清水胡亂洗了一把臉,慢慢回想起了昨天的事。
這麼多天過去了,自己都沒吃過一顆解藥,簡直可惡。
剛來第一天的時候,月倚卿說,這毒什麼症狀來着?
好像是一個月内會五竅閉塞,也就是她不能再用靈力,修士的身體慢慢衰落,變為肉體凡胎。
算起來她穿來也快一個月了,她現在身體那麼難受,是因為她五竅閉塞變成凡人了?
路雲推開竹舍的門,恹恹地用手掌擋了下刺眼的陽光,心道,以前怎麼沒覺得,當凡人這麼麻煩啊。
凡人體弱,一頓不吃就餓得難受。路雲揉了揉叫苦連天的胃,這偌大的荒山,到處都是草啊樹啊的,她要上哪找吃的?
***
還真給她找到了。
路雲從自己半山腰的住處一直像上爬到一處湖邊。
肥嘟嘟的不知名紅羽黑雞正在長長的蘆葦叢裡散步,路雲此時已經變回了月出蝶的原形,正在悄咪咪的向它靠近。
她打算在距離它不到半米的時候再變回人身,然後迅速撲倒,把它撲到身下。
修真界,應該沒有什麼飛禽保護法吧?
她實在是餓得要死了,阿彌陀佛,佛祖就原諒她這一次吧。
路雲展翅從一個草葉飛到另一個草葉,離它越來越近,她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就在她即将變成人身飛撲的那一秒,一隻渾身皮毛發亮的黑狗跳了過來,一口把那圓滾滾的胖雞叼在了嘴裡。
好一個蝴蝶捕雞,黑狗在後。
路雲氣急敗壞變成人身,“哪來的黑狗快給老娘滾開!”
“小師妹?”黑狗愣愣地張大嘴巴,他嘴裡那隻受驚的母雞“咯咯哒”地逃走了。
這黑狗渾身黢黑,宛如鍋底黑炭,它臉方方的,本就長得憨厚,此時做了一個目瞪“狗”呆的表情,顯得更傻了。
“小什麼師妹小師妹”,路雲随手叼了一根狗尾巴草,“我長你八歲,叫師姐。”
路雲剛聽到黑狗口吐人言時,宛如被雷劈了一般,她還是沒太能接受妖族的身份,比如她變成蝴蝶的時候就從來不說話。
她也是緩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黑狗是誰。
靈禦峰,是宗門唯一一座全是妖修的山峰,其峰主赤菩真人名下隻有三名弟子。
一個白貂,一隻黑狗,還有她,一名小蝴蝶。
那黑狗排行老二,名叫黑曜,是個十六歲的狗妖少年,也是赤菩在外遊曆時随便撿回來的野狗,天賦不高。
《天命》一書中,階級鄙視鍊大緻是世家所出的修真者看不起凡修,凡修看不起妖修。
自兩千年多前妖皇違背盟約,被雲天阙掌門霧洗真人誅殺後,妖修便淪為了修真界的最底層。
不僅妖修所在的渭修十四州被一分為二,割讓了半塊地盤給人修。此後,東陽五大宗更是宣布再也不收妖族作為弟子。
問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若是有多事的佛修打抱不平,說這不公平,大道之下人妖平等,那各大宗就要提起妖界最後一位妖皇幹得那些好事了。
他撕毀盟約,攻打人界,殺人如麻。又意圖解封魔族,占領仙門,攪得天下大亂。
人間傳他利齒如劍,背生六臂,平生最愛食人心肝,所以才如此喪心病狂。
總之那位妖皇搞得妖族的信譽一落千丈,此後人修提起妖族都深惡痛絕。
妖修為了安全,便都報團聚在了一起,除非要去往各大秘境奪寶,否則不會輕易踏足人修地盤。
若提起赤菩真人這隻火鳥鳳妖,為何能在這東陽第一宗,占下一座山峰,那是因為她于掌門真人有救命之恩。
至于是啥恩,路雲不知道,因為她沒寫。
總之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
路雲看着面前這個黑狗,想起他的年歲,不過是個半大少年,覺得這聲師兄實在難叫出口。
她撅了根草,吸了吸鮮嫩的草汁,眼珠子一轉,便想忽悠他一下。
黑狗眨巴眨巴眼睛,“可是,我們分師兄師妹不按歲數,是按誰先來,誰後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