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人潮湧動，廣播裡不斷傳來登機提示。我站在登機口，看着不遠處的兒子，他的身影高大挺拔，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纏着我撒嬌的小男孩了。

“媽，你回去吧。”他回頭朝我笑了一下，語氣輕快，眼神裡卻藏着一絲隐隐的不舍。

我點了點頭，故作輕松地說：“好，到了學校記得給我打電話。”

我閉上眼睛，輕輕地擁抱住他，試圖把注意力拉回現實，可腦海裡卻漸漸浮現出另一張臉。黑色的課桌、白色的粉筆字、窗外的操場……耳邊仿佛還回蕩着下課鈴聲，同學們的嬉笑聲。我甚至感覺到課桌上一絲淡淡的粉筆灰味道。記憶像潮水般湧來，将現實一點點淹沒。

“你就不能看看那些結局幸福美滿的小說嗎？”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猛然睜開眼，機場的廣播催促着最後登機的乘客，而我，正對上那雙眼睛——和他父親一模一樣的眼睛。那一瞬間，我猛然意識到，自己注視着的，是我的兒子，可我的記憶，卻将他錯位成了另一個人。

桑岩。

兒子眼中充滿了不安，又小心翼翼地帶着關切，像是想說些什麼，卻最終沒有開口。

這一刻，我才被現實猛然拉回——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桑岩，而是我和他的兒子。

許久，我才緩緩松開手，指尖習慣性地落在他的後腦勺上，輕輕撫摸了幾下——這是他小時候每次不安時，我安撫他的方式，是我們母子之間獨有的默契。

“有媽媽在，一切都會安好。”

望着兒子轉身揮手道别的那一刻，一種熟悉的、撕扯般的鈍痛再次攫住了我的心。這種感覺如此真實，像是記憶的重演——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經曆這樣的分離。

第一次，是他——桑岩，從我的世界裡徹底消失。

第二次，是他的兒子，我的孩子，即将展開自己的人生旅程。

不同的是，這一次，離别是因為成長，是夢想的起飛。而十六年前的那一次，卻是一場突如其來、毫無餘地的離棄。為了另一個女人，為了繼續他們所謂的“前世姻緣”，他義無反顧地去了天外——美國，此後甚至不曾再有一個電話。

那是桑岩離開的那個下午。沒有争吵，沒有解釋，甚至對他的出軌沒有一絲愧疚。

“我要走了。”

他的語氣平靜得可怕，仿佛在陳述一件尋常小事。

“為什麼？” 我的聲音有些發抖，指尖死死攥着衣角，試圖給自己一點支撐。

他像是在宣布一件無關緊要的事，眼神平靜如湖，甚至還帶着幾分溫柔。我想從他眼中看到一絲猶豫，一絲愧疚，哪怕是一絲遺憾，可什麼都沒有。他的世界已經和我徹底隔絕。

“雲翼，你沒有錯，你很優秀，做老婆，我應該給你打95分。”

我怔住了，心頭浮起一絲不安。

“但是——” 他頓了一下，像是在下定某種決心，語氣平緩卻不容置疑，“我遇到了前世的妻子，我們認出了彼此，我必須走。”

一瞬間，我不再是他的妻子，甚至連現實世界的情敵都算不上。我不過是他前世故事裡的一個誤會，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插曲。而他們，才是注定要走到一起的主角。

如果他的出軌對象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女人，我至少還能質疑，能比較，能痛苦地追問自己——是不是我不夠好？是不是還有挽回的餘地？可他“相認”的，是他的前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