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時節的揚州城籠罩在濃稠的雨霧中,連綿不絕的雨絲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官道兩旁的柳枝低垂,被雨水壓得喘不過氣來。青石闆路被沖刷得發亮,倒映着灰蒙蒙的天色,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黴味與泥土的腥氣。
林黛玉的馬車在官道上緩緩前行,車輪碾過積水,濺起細碎的水花。車簾半掩,她望着窗外迷蒙的雨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懷中裝着兒子胎發的小布包。這是她離開京城前特意從襁褓中剪下的一縷胎發,用紅綢包裹着貼身攜帶。
"姑娘,還有十裡就到揚州城了。"貼身丫鬟紫鵑輕聲說道,将一件素錦披風輕輕搭在林黛玉肩頭,"這幾日舟車勞頓,姑娘臉色越發不好了。"
林黛玉微微點頭,蒼白的臉上擠出一抹微笑:"不妨事。"她攏了攏披風,目光卻始終緊鎖着遠方。自離開京城,這一路上雖看似平靜,可越靠近揚州,她越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的緊張氣息。官道上往來的商旅明顯減少,偶爾遇見的行人也都行色匆匆,眼神閃爍。
突然,馬車猛地一震,車夫勒住缰繩,發出一聲悶哼。林黛玉心頭一緊,掀開簾子,隻見前方橫七豎八倒着幾具屍體,皆是賈家暗衛打扮,鮮血混着雨水在地上蜿蜒成河,将青石闆染成暗紅色。
"夫人,有埋伏!"車夫話音未落,數十名黑衣殺手從竹林中竄出,他們動作整齊劃一,顯然訓練有素。寒光閃爍的彎刀劃破雨幕,直逼馬車而來。
紫鵑尖叫一聲,撲到林黛玉身前。林黛玉握緊袖中短刃——這是臨行前寶玉塞給她的防身之物,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然。馬車劇烈颠簸,她死死抓住車轅,卻見車夫後心插着一支淬毒的弩箭,鮮血汩汩流出,很快就在雨水中暈開一片猩紅。
意識模糊前,她瞥見一個蒙面殺手掀開簾子,露出陰鸷的眼神。那人左眼角有一道猙獰的刀疤,一直延伸到鬓角。林黛玉咬着牙,用盡全身力氣咬住對方的手腕,将藏在齒間的鶴形銀飾狠狠刺入對方咽喉。這是她最後的武器——銀飾中空,藏着見血封喉的劇毒。
鮮血濺在她蒼白的臉上,腥甜的味道充斥口腔,但她顧不上這些,隻想着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見到寶玉。然而寡不敵衆,最終,林黛玉被人用黑布蒙住雙眼,拖下馬車。她掙紮着,踢打着,卻換來一陣拳打腳踢。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她聽到紫鵑凄厲的哭喊:"放開我們姑娘!"随後,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消息傳回知府衙門時,賈寶玉正在審理一樁鹽商偷稅案。驚堂木"啪"地碎裂在案上,他踉跄着扶住桌角,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眼前浮現出黛玉出嫁時紅蓋頭下的淺笑,耳邊回響起她溫柔的叮囑:"此去揚州,夫君當以百姓為重..."
"大人!"師爺急切的聲音将他拉回現實,"夫人遇襲處發現了這個。"師爺呈上一個小布包,裡面正是黛玉為賈寶玉繡的護腕以及兒子的胎發。
寶玉顫抖着接過,上面的血迹已經幹涸,卻仍能聞到淡淡的血腥氣。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發抖,胸口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備馬!"他嘶吼着,扯下官服外袍,腰間"如朕親臨"的玉佩随着動作撞出清響——那是來揚州前皇帝給的特賜之物,此刻成了他唯一的底氣。
衙役們從未見過知府大人如此失态。隻見他雙目赤紅,額角青筋暴起,整個人如同即将爆發的火山。師爺急忙攔住他:"大人三思!此事蹊跷,恐是有人故意引您出城..."
"滾開!"寶玉一把推開師爺,"玉兒若有閃失,我要整個揚州陪葬!"
然而,城外什麼也尋不到。
夜幕降臨,暴雨傾盆而下。賈寶玉冒雨敲響林如海舊部周禦史的宅門時,對方正就着油燈研讀鹽政卷宗。周禦史見他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心中已猜到幾分。
"賈大人深夜造訪,想必是為了令夫人之事。"周禦史歎了口氣,示意仆人取來幹淨衣物,"下官已派人打探,此事與汪如龍脫不了幹系。"
寶玉聞言,眼中寒光一閃:"汪如龍?那個鹽商?"
"正是。"周禦史将泛黃的密檔推過來,燭火搖曳,映得紙上的字迹忽明忽暗,"林大人當年暗訪私鹽案時,在汪府地窖發現過暗格,裡面藏有與海盜往來的密信。隻是...那些地方機關重重,尋常人根本進不去。而且汪如龍老奸巨猾,這些年又豢養了不少死士,貿然行動太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