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
在看清之前,宮治下意識伸出手接住了。
但剛剛劇烈運動帶來的肢體酸軟讓他的動作多了幾分滞澀,隻是堪堪擦過——
那是一滴滾燙的淚水。
淚水擦過他的指尖,或許是因為剛剛接球、傳球、扣球而産生的過度摩擦,他竟然感覺擦過淚水的指尖刺痛了一瞬。
極細小的聲響,幾不可聞。
但它滴落在裝着巧克力的紙袋上,形成了一朵小小的暗色水漬,證明了自己的存在。
她在哭。
宮治怔怔地盯着那朵暗色的水漬。
南見月吸吸鼻子,咽了咽口水,站了起來。
她留下一句語氣有些顫抖的“我過去接一下電話”就小跑着走了。
走到長廊的盡頭,轉過牆角不再看見别人之後,南見月擦擦眼淚,接通了電話。
她的聲線恢複了平穩,“喂?媽媽。”
但電話那頭的人一下子就發現了不對勁。
南見月的母親葉暇放緩語氣,道:“怎麼啦?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喔,怎麼不太開心的樣子。”
剛剛才擦幹的眼眶像是不堪一擊的堤壩,淚水再次奔湧而出。
“媽媽,我……”
話一出口,卻是抖得不像樣子。
“對不起。”
葉暇有些疑惑,她也直接地問道:“寶貝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
“嗯——原來是這樣。”
南見月聽見她說:“媽媽超級開心我的寶貝長大了,當時我也的确因為你和阿正都不回家吃飯而傷心過。但是現在想想,要是當時大家都坦誠一些或許會更好。不過這都已經過去了。
很抱歉我和你爸爸之間的事影響到了你,但你要知道,你從來都不是我們離婚的原因。
不過寶貝,如果再來一次,媽媽還是會選擇和爸爸結婚,因為這樣才能生下你。
無論我和阿正以後怎麼樣,你都是我珍愛的寶貝。
好了!現在我要說生日快樂啦。
我們親愛的見月,十六歲生日快樂!”
……
挂斷電話,南見月揉了揉眼睛,對着旁邊反光的鐵質扶手整理了一下儀容才回去。
宮治和角名都還在,他們坐在南見月剛剛坐着的長椅上,甚至宮治也買了一根飲料棒百無聊賴地咬着吃。
“你們不歸隊嗎?”
聽見她的話,兩個拿着飲料棒的少年像是屁股下安了彈簧一樣彈射站直。
宮治似乎更激動,他捏緊手中的飲料棒,葡萄味的紫色果汁噴了些出來,在胸前棗紅色的隊服上噴濺出了不規則的暗色污漬。
“你……”
面前的少女眼眶還是紅紅的,那雙琥珀色的眼瞳卻更加透亮,但她的神色卻很輕松。
宮治止住話頭,也放下心來。
而他身後的角名則又從錢包裡拿出零錢,在一邊的自動販賣機裡拿出來了一盒巧克力冰淇淋。
在宮治驚訝的目光下,他叼着飲料棒,把那盒冰淇淋遞給了南見月。
“诶?”
角名倫太郎沒看冰淇淋和南見月,隻是道:“感謝應援。”
南見月下意識接過,道:“不用謝。”
角名倫太郎收回手,轉身對上宮治驚詫的目光。
在他眼中,角名可一向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人物啊。
兩人相顧無言,角名倫太郎覺得耳根燒的慌,他輕咳兩聲,兩三下吃掉了手中還剩一半的飲料棒。
“我先走了。”
他不敢再留下,不敢再去看那雙隐隐含着晶瑩淚意的眼睛,胸腔裡的血液像是沸騰開來,每一個破開的氣泡都在不斷撞擊着他的心髒。
被留下的宮治和南見月面面相觑。
宮治吃完飲料棒,又買了一盒冰淇淋和南見月坐下和她一起吃。
“你怎麼還不回去啊?”
宮治咽下嘴裡的冰淇淋,卻不知道該如何答話,他想直接詢問南見月此刻的心情,卻不知是否太過冒昧。
想了想,他道:“本來今天比完賽也是要放假的,複盤會議也被老師放在了下周一。”
意思就是……
“我送你回家吧。”
南見月挑眉發問:“不随隊真的沒關系嗎?”
宮治道:“當然沒事,跟老師說一聲就好了。”
南見月點點頭又搖搖頭,她指和着角名一樣依舊穿着球服,隻是匆匆披了件外套的宮治道:“起碼還把衣服換了吧,穿短褲會感冒的吧。”
宮治挖下一大勺冰淇淋塞進嘴裡,含糊着點了點頭。
兩人在長廊處吃完冰淇淋,宮治去稻荷崎排球部所在的休息室換衣服,南見月則繼續在原地等他。
但宮治是一個人去的,來的時候身後卻又跟着一個甩不掉拖油瓶。
剛剛還拉着宮治不斷掰扯着滿臉不高興的宮侑轉過頭,看見南見月就興沖沖地跑了過來。
。。。。早該知道的。
南見月看着沖過來的宮侑,他平時有型的金發變得有些散亂,劉海被亂糟糟地掀起露出光潔的額頭,不愧為入學不到兩個月就擁有自己的後援團的耀眼人物。
如果他能閉嘴的話……
“我們是冠軍诶!”
“有沒有被我的超高球技迷倒啊?哈哈哈這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我們……”
宮侑一頓輸出讓南見月的嘴角徹底繃直了。
“好了快走吧,要趕不上車了。”
南見月準備提起自己的東西,但宮治已經很自然地幫她提起了。
“有點沉,我幫你拿。”
袋子裡裝着赤葦送的遊戲機,本身不算沉,但裡面還有很多零食和她在車站書店買的新漫畫。
宮侑湊過來望了一眼,道:“你喜歡玩遊戲對吧,你玩不玩實況足球啊?”
南見月搖了搖頭,道:“不喜歡。”
她偏愛畫風精緻的探索冒險向和乙女向遊戲,對于這種熱血運動策略向敬謝不敏。
“啊……好吧。”
宮侑有些失落,他可是很想和南見月一起聯機打遊戲的。
宮治拍了他一巴掌,催促道:“走了。”
在離南見月家最近的車站下車的時候是四點鐘,南見月剛下車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爺爺?”
提着大包小包,艱難挪動的南拓一郎耳朵動了動,讪笑着轉過身看着南見月。
南見月上前幾步接下他手裡提着的東西,道:“醫生說過你要少拿重物吧,要買什麼東西直接讓我帶回來啊。”
南見月原本不知道是什麼,直到她接過布袋,那一瞬間差點連手臂上的青筋都爆出來,透過袋口往裡看——
拓一郎抖了抖胡子,神神秘秘地道:“附近的店主們都認識我,我去的話能拿到最新鮮的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