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瑩潤的月光滲透進來,地上是窗戶的倒影。
觸手變成的圓床還在,隻有黑霧消散了。
不僅是重新亮起的月光,室内也逐漸上升到了原本的适宜溫度。
童遊慢半拍擡手摸向自己的頭頂。
剛才,黑色的淺淡霧氣拂過,發絲都亂了,如同有人揉了揉他的頭。
黑霧的離去,死寂沉沉的圓床觸手變得活潑好動起來。尾端克制不了童遊對它的吸引力拍了拍自己的長條身體,瘋狂邀請着童遊。
童遊也拍了拍,觸手的身體立馬回彈,像是在拍一個棉花做的彈球。
的确很适合當床。
童遊睡了很舒服的一覺。
醒來的時候,32号已經來送早飯了。
“你怎麼這麼晚才開門。”上次說完童遊是土老帽被怼後,32号這次又找了新的話頭來陰陽怪氣。
它早就來送飯了,主人讓它把飯送給童遊,沒能當面給童遊在它眼裡不算送到。
但是昨天晚上,32号守着門不讓童遊出去,童遊便在門前擋了一塊大石頭,不讓32号進來。
32号隻能苦哈哈地在門口等着童遊給它開門。
童遊瞥了它一眼,突然想欺負它一下,他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說:“你的主人,昨天晚上非要拉着我聊天。”
“不可能!”32号想也沒想就說,“主人來了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童遊看着它,别有深意道:“你的主人又不用從門口進來。”
32号的臉色更綠了。
既然32号沒有否認,童遊越發笃定那團黑霧就是32号口中的主人。
這座房子的統治者。
童遊的話給了32号極大的打擊,他正要灰溜溜地離開,卻鬼使神差地向房間内看去。
圓床觸手察覺到32号的視線,瘋狂地搖動着自己的尾端,像是正在炫耀得到了主人寵愛的狗狗。
32号:“!!!”
它本來對童遊的話隻信了四分,但是那麼大的觸手出現在這裡,它不信不行了。
32号深深地看了童遊一眼,這個入侵者,果然太可怕了。
此人絕非善類。
童遊吃飽喝足之後,連動都不用動,隻需吹一聲口哨,圓床觸手就會來接他。童遊舒舒服服躺在上面,打算補覺。
雖然他已經确認了黑霧的身份,并且已經見到了房子主人的真面目,但是晚上和黑霧的見面,讓童遊對黑霧的好奇心越來越大。
這團黑霧太神奇了。
明明隻是一團濃厚的霧,卻能和他交流,而且還能自由操控霧氣變成觸手。童遊從沒見過這樣的污染物,黑霧給他的感覺比他所見過的任何污染物都不一樣。
童遊眉頭緊鎖,他接觸過的污染物裡有長得奇形怪狀的,有能飛的,有能噴毒液的等等。唯獨,沒有像黑霧這樣的。
一覺睡到晚上,童遊規劃好了今天的路線,一切都準備妥當。隻是沒想到,32号竟然到現在都沒有睡覺。
大睜着澄黃豎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童遊深呼吸口氣,“我睡不着,想去散步。”
32号:“......我還什麼都沒問。”
下一秒,被困在圓床觸手裡的32号破口大罵:“你狡詐!”
童遊拍了拍圓床觸手,以示誇獎。
圓床觸手扭了扭。
這樣拍寵物拍習慣了,差點拍到32号的頭上去,童遊及時收回手,潇灑離去。
隻留下愣愣的32号,眼神發直地盯着圓床觸手上被童遊拍過的地方,許久。
*
黑霧曾經整整看了童遊兩天一夜。
祂對時間的流逝已經沒有了實感,但是在兩天一夜裡,祂卻有些嫌惡時間的緩慢。
親眼看着弱小的入侵者是如何退了燒,不适蹙起的眉心又是如何漸漸平複了下來,逐漸睡得安穩。
不管是一直注視着一個人類,還是看着一個即将成為死灰的生命逐漸複燃,都讓祂感到新鮮。
一個腿傷就能差點要了入侵者的命,這在黑霧的認知裡十分罕見。在那兩天一夜裡,看着入侵者毫無血色的小臉,莫名生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不是有趣,也不是新奇,那個陌生又擾人的情緒卻讓黑霧有些心神不甯。
黑霧曾以為,這個感覺也是入侵者所展露出來的攻擊性,如貓撓般,沒有什麼殺傷力。
但是,黑霧卻不再從中感到有趣。
此時,漸漸變得健康的入侵者,身子骨依舊單薄。他在黑暗的走廊裡穿梭,像初入森林的小貓,眼睛發着亮。
遠比那兩天一夜裡顯得更加鮮活。
在那兩天一夜裡滋生出的陌生情緒,這一眼,便一掃而空。
就在這個時候,畫面裡的人影突然一歪,整個人都消失在了觸手的視野範圍内。
童遊半跪在地上,右腿痛得他直不起身。
昨天晚上隻摸索了個大概,知道了走廊的存在,今天才會深入調查。很多房間都上了鎖,走廊又長又黑,他擔心32号會突然找過來,便一步走得比一步快。
到最後,忽略了右腳的傷口。
傷口一定又裂開了。這股痛感童遊很熟悉,他幾乎能感覺到血液的滲出。疼痛襲來的瞬間,眼眶發酸,淚花窩在眼眶裡,視野都模糊了。
童遊的胳膊起了雞皮疙瘩,因為感受到了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