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太清楚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顧廷川在問好多下位練習生要你的黑料。我上次錄了本來想交給他的，不過……現在想想這麼做有點太傻了。”

“傅尋硯，我們這個節目沒了你，會徹底失敗。”

周奇的神情絕對的坦誠。

“我并不是在貶低葉萊、達裴他們的實力，我也不夠資格評價他們，但我很清楚，他們作為藝人——至少是要沖破很多阻礙沖進一線的藝人，還有很多不足。”

“其實不管節目組還是其他練習生都在回避一個問題，《新世紀》的依仗隻有你的熱度。葉萊領先你？上次一公順位騙騙粉絲就算了，二公粉絲的呼聲、每次直播彈幕的情況不會騙人。”

“這種情況下，毀了你我們不會有任何好處，隻會和你一起沉底。”

周奇越說越無力，因為他發現踏進這裡第一天腦子裡所有的構想都沒有實現。他不是站在舞台中央閃閃發光的那個，不是這個節目的第一第二名，離開《新世紀》，他甚至無法在娛樂圈掀起任何水花。

這就是華國偶像界的現狀。

再多的吹捧都是粉絲營造的假象，光鮮亮麗的家夥們被呵護在玻璃瓶裡享受鮮花與贊美，卻無法觀察到人群之外，對他們的唾棄和不屑。

他們不是主流。

他們得花費更多更多的力氣去成為主流。

隻有傅尋硯有那種力量。

傅尋硯靜靜聽着，他無法做出回應。

他所看見的，隻有一個夢醒少年的悲傷，不管他本性是好是壞，在這一刻，他代表了幾乎這個節目所有人的無力。

周奇哽咽的聲音在沉默裡慢慢被吞咽，他花了許多力氣平靜下來，看着傅尋硯。

“所以至少我現在是聰明的對吧，把這段錄音還給你。”

“傅尋硯。”周奇沉聲，“你得加油啊，繼續向上。我現在無比希望你能更紅一點，這樣我生存的環境也就更好一點。”

傅尋硯接過錄音筆，周奇轉身打算離開，卻聽到背後一聲“等一下”。

他回頭。

“啪——”

男孩的臉偏過去，泛起的紅色與他眸中的震驚凝聚成不可思議的質問：“你幹什麼？”

傅尋硯甩了甩手，門外窸窸窣窣的聲音伴随着那一巴掌突然停下，就像也被他打了一下一樣。

他早就知道有人跟過來了。

“你讓我真的很無語，沒有罵你的意思，我确實感到沒話可說。”

周奇嗫嚅，不懂自己明明是在服軟道歉，按理來說傅尋硯不是該與他和好并大度原諒嗎？

狐狸眼的青年拿着那支錄音筆在手中轉，咔嚓一聲徹底折斷。

周奇不由得顫了顫，感覺好像自己被攔腰折斷一樣，恍惚間看見了初舞台時那個全包眼線的大魔王。

“我真是搞不懂你、或者說你們的想法。如果是為了出名，那麼在參加比賽前為什麼不早做努力？你周奇，實力上雖然有欠缺，但又不是斷手斷腳或完全沒有節奏感，明明二公舞台你也順利完成了不是嗎？”

“我并非在表揚你，隻是你自己也該意識到，明明隻要像二公那樣努力，你的實力會有很大的進步。”

“可為什麼呢？你可以靠付出努力而獲取的回報，偏偏要寄托在我身上。”

“大環境永遠不是借口，周奇。”

“如果你在努力後仍然無法成功，我會敬佩你。而你如果站在未知面前虛構困難，于是不敢踏出一步，我會鄙視你。”

“就算我出圈了，和你真的有關系嗎周奇？怎麼，打算節目結束後轉行網紅，天天靠在直播間cue我來賺流量嗎？”

“你真的會甘心嗎？問問你自己，你會甘心嗎？”

“在享受過二公的星光之後，你真的會甘心在舞台上失敗嗎？你會甘心把所有的機會都讓出去，賭一手别人給你帶來的價值大小嗎？”

周圍是沉默的，是寂靜的，是喑啞一片的。

練習室裡隻有擂鼓般的心跳，來自周奇，也來自傅尋硯。

說了那麼多話，他深呼吸一口，眸中的光明明滅滅。

“人生隻有一次，周奇。站在正确的道路上，拼盡全力跑就是了。隻有這樣，你才能夠在不幸的結果降臨時，有那種資格盡情罵命運不公，罵環境不好。”

“當然，如果成功了，你大可以驕傲地站在聚光燈下分享經驗，分享喜悅。”

傅尋硯攥緊了那兩截端掉的筆，黃昏的光将他的影子在牆壁上拉得很長。

重來一次，他真的、真的比誰都要珍惜生命，珍惜機會。因為他知道，不是誰都能有第二次機會。

直到現在，他偶爾也會懷疑是不是身處死亡後漫長的夢境裡。因為一切都順利得不可思議，他正在以努力換取所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不管是每一次完美的舞台，還是好兄弟們的友誼，又或者是粉絲的喜愛。

他不缺少配得感，因為他永遠能夠堅定地說，這是我應得的！

但隻是偶爾，因為那無法消滅的第一次人生的記憶，他還是會懷疑，到底哪一次才是真實。

周奇無言，虛脫般垂落着手。

很久很久才輕輕問出聲，“我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