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信宮以太極殿、乾元宮、坤和宮及禦花園為中軸,左右分别是東西六宮。
西六宮後是太後所住的壽康宮,再往後有公主們的内五所及專司藏書的懋勤殿,從大楚開國之初,西六宮的妃嫔份位就普遍高于東六宮。
如今宮中高位妃嫔,姚貴妃和徐德妃都居住于西六宮,而周宜妃、梅昭儀和慕容婕妤則居于東六宮,兩邊泾渭分明。
梅昭儀同周宜妃同居于東六宮,走動還算頻繁,因此才有梅昭儀出聲打斷這一事。
但周宜妃從來不給旁人好臉色,即便是份位隻比她低一級的梅昭儀,她也不假辭色,語氣冷冽得很。
梅昭儀卻不惱。
她那雙淡褐色的眸子從阮含璋身上掃過,方才看向周宜妃,笑容淺淡缥缈:“宜妃姐姐,今日是新晉宮妃頭一次給太後娘娘請安,若是少一個人,娘娘必定會關懷,到時候總要解釋幾句。”
梅昭儀溫言勸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前日太後娘娘還因大皇子的病症責問過姐姐,若是今日再有不妥,怕會讓娘娘不喜。”
她每說一句,周宜妃的面色就沉了幾分。
太後一貫不喜她,不因别的,隻因她生了大皇子。
阻攔了姚貴妃一步登天的美夢。
周宜妃冷笑道:“即便本宮不惹惱太後娘娘,太後娘娘也不見得更關照本宮幾分。”
這是實話,可如此正大光明說出來,足見周宜妃嚣張跋扈。
阮含璋心中有些疑惑,即便周宜妃誕育大皇子,可大皇子尚且還在襁褓之中,什麼都瞧不出來,她難道就能笃定,自己以後一定能榮登後位,就連太後都拿她沒辦法?
再一個,她記得之前佩蘭說過,周宜妃出身并不算高,家裡隻是普通的書香門第,父親甚至隻是個六品官,家中并不顯赫。
不過她父親的官職很值得在意,為司務局司正,掌管整個長信宮進出采買。
不依靠娘娘,那就隻能依靠自己。
阮含璋眸色微閃,此刻卻跟衛寶林吓得一起躬身見禮:“還請宜妃娘娘慎言。”
周宜妃這樣當衆議論太後,低位妃嫔自要勸阻。
梅昭儀也歎了口氣:“姐姐,你如今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怎麼性子這般乖戾,你以前不是這般模樣的。”
咦?
阮含璋心中微動。
周宜妃被梅昭儀這樣說,也深深吸了口氣,不再開口。
此刻倒是梅昭儀替她開了口。
“今日事,小心你們的嘴,本宮不希望聽到關于此事的議論,都明白嗎?”
這話是說給在場所有人聽的。
等衆人稱“諾”後,梅昭儀才笑着看向周宜妃:“姐姐,這幾日你忙,我都沒過去尋你說話,咱們一起走吧。”
周宜妃面色還是不太好,卻勉強點點頭,丢給阮含璋一個冷冰冰的眼神,自顧自讓儀仗啟程了。
等兩位娘娘的儀仗前行,阮含璋同衛寶林才慢慢起身,輕輕捏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腰肢。
長時間維持同一個姿勢,還是很累人的。
衛寶林不由用帕子捂住嘴,小聲咳嗽起來。
“衛姐姐,你沒事吧?”阮含璋看向衛寶林的宮女銀墜,“姐姐可有藥?”
銀墜有些愁苦,道:“我們娘娘這是老毛病,吹風就容易咳嗽,沒有得用的方子。”
阮含璋便想陪着衛寶林等一會兒,但衛寶林卻很努力止住了咳嗽,一張蒼白的臉都憋出紅來。
“走吧,”她啞着嗓子道,“我們要遲了。”
阮含璋便同她快步前行。
她們的腳程同前面的轎夫幾乎一緻,相隔數丈,不遠不近跟在前面兩位娘娘的儀仗之後。
穿過平安巷,一行人直接拐入西一長街,這條宮巷是宮裡最狹長的巷子,兩側都是高大的朱紅宮牆,仰頭看去,隻能看到狹長的天。
好似天空本就那麼大。
阮含璋見前面左側又出現其他儀仗,下意識攔了一下衛寶林。
衛寶林也擡頭看去,見到那些娘娘們依次出現,便沉默地站在原地,立在阮含璋身側。
每一位娘娘都高高坐在步辇上,下有八人擡轎,後跟随兩名黃門打彩仗花蓋,兩名宮女打彩仗提爐,隊形工整,安靜無聲。
阮含璋輕聲安慰:“衛姐姐,你快到那一日了。”
宮中等級森嚴,自皇後之下,便是高位妃嫔,依次有皇貴妃、貴妃、德妃、淑妃、宜妃、賢妃,再往下是昭儀和婕妤。
之後便是中位妃嫔,可同樣尊稱娘娘,為貴嫔和九嫔。
以上皆能成一宮主位,出行可坐步辇轎子,儀仗齊備。
再往下,從五品的美人和正六品的寶林雖也是中位,卻不能成為主位,出行也無步辇儀仗,隻可被尊稱娘娘這個稱呼。
這兩個份位有些尴尬,可卻是實打實的中位妃嫔,衣食住行都比下位小主高了不止一星半點,也算是苦盡甘來。
衛寶林就處在這個尴尬境地,所以阮含璋特地安慰她一句。
不料衛寶林卻淡淡笑了一聲,蒼白的唇瓣微動,隻有阮含璋能聽見:“我是不成了,期望妹妹以後能有榮光,讓我也沾沾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