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華琰從來不按理出牌。
随着深春已至,宮牆高深的長信宮慢慢炎熱起來,景華琰不在流光池納涼,反而要去禦花園曬太陽。
不過皇帝要去,阮含璋隻能奉陪。
她回來對孟選侍抱歉一笑:“今日不巧,咱們不能多說幾句話,改日得空再聊。”
孟選侍倒是很高興:“這是好事情,姐姐快梳妝打扮,我就先回宮了。”
阮含璋讓青黛親自送她離開,才讓紅袖伺候自己梳妝。
重新梳了飛雲髻,戴上一對赤金琉璃簪,換上水紅纏枝紋霞光衫裙,才開始坐下來簡單上胭脂。
小柳公公還在外面等着,阮含璋也不叫隆重梳妝,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忙完。
等她扶着紅袖的手重新踏出棠梨閣,已經是光彩照人。
小柳公公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那是經年鍛煉出來的:“陛下特地讓小的來接娘娘,就怕娘娘路上勞累。”
這是特地賜了轎子。
一路晃晃悠悠來到禦花園,轎子不停,從禦花園南門直入,一路往梅林深處的攬月閣行去。
阮含璋這些時日被佩蘭看得很緊,入宮将近一個月都未曾來過禦花園,此刻掀開轎簾,瞬間就看到了外面的鳥語花香。
一景一物,一草一木,亭台樓閣,小橋流水。
整個禦花園宛若仙境。
路過曲水流觞亭,穿過芳菲竹林,順着引勝溪一路前行,最終才在攬月閣前停下。
攬月閣位于假山之上,仿佛是從假山中忽然生長出來的樓閣,與假山非常自然融為一體,阮含璋下了轎子,還有些茫然。
“這如何上去?”
小柳公公難得笑了一下:“娘娘,這邊請。”
從假山巷道裡穿行來到攬月閣下,阮含璋不由驚歎:“真是神乎其神。”
上了二樓,繞過屏風,擡眸就看到景華琰坐在窗口前,正在品茗。
殿閣中布置文雅精巧,沒有擺放過多古董造景,反而能讓人靜心觀賞窗外風景,體會和風細雨。
阮含璋在屏風一側福了福:“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景華琰适才回過頭,對阮含璋淺淺一笑:“愛妃,來,這邊坐。”
阮含璋便上前幾步,坐在了他對面。
這一坐下,才發現窗外景色宜人,剛綻放的臘梅挂在枝頭,嫩黃輕盈,好似随時都要振翅而非的蝴蝶。
清新的幽香随着風吹送入攬月閣,沁人心脾。
“這裡景色真好。”
阮含璋笑着說:“這還是妾的第一次來禦花園,多謝陛下給妾這個機會。”
邊上梁三泰上來奉茶,又給端上來兩碟阮含璋愛吃的豌豆糕和芸豆卷,才退了下去。
一時間,攬月閣隻帝妃兩人。
“為什麼不來?”
景華琰問她。
阮含璋眨眨眼睛:“舍不得自己先來,自然要等陛下召喚,妾再陪陛下而來。”
這話說得輕巧又動聽,可謂是賣力拍馬屁,景華琰卻一點都不覺得厭煩。
因為阮含璋态度輕松,似乎隻是開玩笑而已。
“撒謊。”
景華琰挑眉淺笑,嘴裡說着撒謊,卻沒有訓斥的意思。
阮含璋端起茶盞,對着景華琰一敬:“謝陛下賜妾這美景。”
“每年春日,都是臘梅盛開時,不過日子很短暫,”景華琰也端起茶盞,同她碰杯,“往往一場風雨,就能雨打花落,再也不見滿枝嫩黃。”
阮含璋一直看着窗外美景,忽然說:“無妨,隻要樹幹還在,來年依舊能花開滿枝,有耐心就一定能等到春日再來。”
一陣風忽然送入窗棱,幽香陣陣。
景華琰深深看她一眼,道:“阮寶林好耐心。”
阮含璋正待說話,就聽到很輕的腳步聲傳來。
不多時,梁三泰重新來到景華琰身邊:“陛下,寶林娘娘,貴妃娘娘、德妃娘娘、梅昭儀娘娘和慕容婕妤娘娘結伴遊園,這會正在引勝溪左近。”
景華琰點頭,看向阮含璋:“愛妃,可要一起遊玩?”
這話要是别的妃嫔,還真不好回答。
但阮含璋卻直接起身,行過福禮才道:“春光正好,自要遊園賞景。”
她說着,得意笑了起來。
“再說,妾是被陛下親自請來,自不同尋常。”
做寵妃,就是要有寵妃的驕傲。
景華琰也直接起身,大笑一聲道:“你不怕她們背後針對你?”
這話說的,梁三泰都冒冷汗了。
阮含璋上前半步,很親昵挽住景華琰的胳膊,嬌嗔地道:“那又如何?”
“隻要陛下心裡有我,我就什麼都不怕,”阮含璋說,“陛下,我會一直在陛下心中的,可對?”
景華琰垂眸看她,見她臉頰绯紅,眼尾飛揚,嬌俏又得意。
猶如傲慢的狸奴,用那軟綿綿的小爪子踩在胸膛上,輕輕地“喵”一聲。
誰會不心軟呢?
景華琰笑着歎氣:“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