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雲掀開轎簾,一雙盈盈一輪明月似地眸子露出來,溫柔多情地望了一眼侍衛,她的侍衛立刻低下頭回避宋子雲的目光,卻在衆人回避之際,她眼中露出一絲殺伐果敢之色。
“叫門。”
“是。”
雖然攆轎寬敞,但久坐也不太舒服,她稍稍扭動了幾圈脖子,站起身活動活動腿腳。
此時侍衛将轎簾敞開,宋子雲身穿一襲藕粉色錦繡長裙,裙擺繡着金絲鳳凰,肌膚如雪,眉目如畫,任憑誰見了都會心生愛慕。
日出東方暖陽灑在她身上,好似鍍上一層金粉,讓人不敢直視。她步履間輕盈輕快,流光溢彩更是引得路人側目。
宋子雲很是滿意地點點頭,她要的就是這個人盡皆知的效果。她擡眼看了一眼匾額上柳府二字,輕輕地笑出了聲。
“我聽聞彥博考取功名時每日天不亮就起了,今個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難得他也會晚起。”
侍衛輕輕叩響柳府門環,才叩了一下,大門便打開,門裡走出一位蒼老的老伯,眉目低垂,徑直朝着宋子雲的攆轎下跪磕頭。
“老身參見長公主殿下。”
“還不趕緊請陳伯起來。”
宋子雲嘴上雖這麼說,眼睛卻未落在陳伯身上,細白的手指優雅地撐着脖子左右晃動,目光落在案前的奏折之上,時不時拿起白玉狼毫在旁批注幾筆。
“陳伯,你是彥博唯一的長輩,見了我不許跪,你老怎麼總是記不住?”
老伯尴尬地笑了笑,拂去侍衛的手,後退了一步,都沒跨出柳府大門,疏離又冷淡地問道,“不知長公主此番前來找我家彥博有何事?”
見陳伯對長公主如此大不敬,侍衛微微皺眉,“陳伯,你這話不是明知故問嗎?殿下每日都來接忠烈公上朝,你豈會不知?”
這話說得好不尴尬,陳伯卻當耳旁風似地依舊冷淡地站立着,“可彥博也同長公主說過不要來接他,敢問長公主殿下,豈會不知?”
侍衛剛想說什麼,宋子雲制止道,“宋之不得無禮。”
“是,”宋之又道,“陳伯,煩請你讓忠烈公出來,再不走上朝可就要遲到了。”
陳伯的神色之中透着無比驕傲,“啟禀長公主殿下,彥博早就去上朝了。”
宋子雲并未動怒,可蹦蹦跳跳回來的香桃抱着豆乳卻不悅道,“長公主殿下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他怎麼能說走就走?就算是離開,怎麼也不說一聲,害得殿下天不亮就起身。”
宋子雲瞥了一眼香桃,小丫頭立刻止住了話頭,隻是委委屈屈地咬着下嘴唇,“本來就是。”
宋子雲給宋之遞了一個眼色,宋之朝陳伯作了一揖,問道,“陳伯,殿下一直在柳府門口等着,沒見忠烈公出門,還是請他快些出來,遲了怕是陛下怪罪。”
陳伯的一雙小眼珠朝着宋子雲回了一禮,“多虧殿下守着門,吓得我外甥天不亮就從後門悄悄離開。”
“什麼?”香桃再也忍不住,“柳大人好不知禮數,殿下欣賞他,一大早便來接他一起上朝,他倒好,明知殿下在門外候着也不來打聲招呼,害得殿下等了這麼久是何道理?”
陳伯被香桃的話氣得臉紅脖子粗,他那雙老眼擡頭看了看宋子雲,畢竟是皇家顔面,為了柳昱堂的仕途着想,老頭隻得忍氣吞聲地住了口。
陳伯低着頭,有了幾分誠惶誠恐,“殿下明察。柳府家教素來嚴苛,彥博也沒和同齡姑娘接觸過,自然面對殿下腼腆,故而避之。”
宋子雲笑道,“本宮自是理解。”
“殿下何不就此離開,為何還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柳府?”
雖然是軟語,但香桃還是聽出陳伯的話中之意,她罵道,“你這老頭怎麼如此說話?能受我家長公主賞識,這是他幾輩子積的福氣!”
陳伯本就不快,見宋子雲身旁的丫鬟如此嚣張,連帶心疼自家侄子天還未亮就着官服從偏門偷偷溜出門,他心中郁氣一股腦地竄出來,“你這小丫頭片子胡說什麼,膽敢這麼出言不遜!彥博乃是忠烈侯之子,是先帝親封,如今他又憑本事考上狀元,你敢出言不敬,不等彥博奏明聖上,我老頭子就算是拼了命也可去告禦狀……就算是當朝長公主又如何!”
陳伯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香桃。宋子雲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吵得頭疼,對着自家人擺了擺手,“好了。”
香桃和宋之最聽宋子雲的話,畢恭畢敬地回道,“是。”
宋子雲朝宋之使了個眼色,那幾個侍衛,兩人一組托舉檀木箱進狀元府。
“使不得,這可使不得。”陳伯忙推拒道,“我家公子關照過,再也不能收長公主殿下的賞賜了。”
宋子雲眉眼彎彎依舊笑着,“都不是值錢的物件,一些文房四寶和布匹綢緞,你家公子長得俊美,你找人給他做幾件常服,剩下的你拿着貼補家用。”
“殿下,這真的使不得,你若不拿走,我可無法向我家公子交代。”
“無法交代就不交代,陳伯你是彥博母舅,又不是第一次獨斷專行了,他是個孝順之人,能拗得過你?”
宋子雲臉上笑容不減,依舊柔柔弱弱,下巴揚起,聲音透着驕縱不容拒絕,“不過本宮生性柔弱,善解人意,若是他不肯要本宮的賞賜,就讓他自己來找本宮。”
有這麼一瞬陳伯忽然意識到這位長公主眼中的威懾,令他心中一顫,但也不過是一瞬之事,他還來不及反應,宋子雲又道,“聽明白了嗎?”
“這……”陳伯對上宋子雲那雙盈盈秋水的眸子立刻垂下眼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