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人剛才說慌了,并非安王找他,而是他自不量力找安王。
他想借着她女兒的事,狠狠咬下安王一塊血肉,然而安王聽完他的要求,而是微微一笑:“楚大人,你想死嗎?”
這種威脅,在巨大的誘惑面前,楚大人自是不懼,他輕笑:“看來,王爺并不在意自己的發妻啊…”
李珩耀端茶輕抿一口,不再言語。
身側的侍衛手持冷兵器的金雲擡手送客:“楚大人。”
絲毫不懼得将他趕出舟園。
楚大人甩袖冷笑:“隻希望安王不要後悔…”
“後悔?哼,隻求楚大人不後悔就行,”金雲手執劍柄,譏諷一笑,“屁股還沒擦幹淨,倒關心起我們王爺了。”
楚大人氣得跳腳:“污穢之言!”
“切,”金雲揚起笑,“污穢什麼啊,等楚大人一家老小都關進牢房了,人頭落地了,還怕這些?”
金雲絲毫不懼,講得繪聲繪色,真不是恐吓他的,楚大人回家,立即着手調查。
加之,周阿幺的事情并未遮掩,很輕易就能調查清楚。
等看到楚晗玥之間的糾葛,楚大人一陣頭大。
這是要他死啊…
先不說他女兒鬧市縱馬殺人傷人之事,就以權壓民這一點,他就吃不了,兜着走的。
楚大人哪裡還敢糾纏安王,隻想趕緊甩掉這燙手山芋,急忙來見楚晗玥,壓下此事。
“她,她,居然是…”楚晗玥咬出一口血,恨自己當初心善,沒有斬草除根,反倒把自己搞成如今凄涼地步。
“行了,心裡知道就行,不要再談及此事。”楚大人心虛,害怕隔牆有耳,慌忙制止楚晗玥。
然而事情哪能如他們所願。
楚晗玥為了家族不想再摻和此事,可甯王不願自己沾上什麼辱他清譽的事。
最終,楚晗玥斷腿案還是捅到了皇後耳畔。
興陽殿。
因李珩耀非說要一起來,等周阿幺來到時,人都已經到齊。
坐在最上位的是笑得和煦的皇後,下方依次坐着是甯王,華陽公主,塗瑾,楚晗玥。
“母後。”周阿幺行禮。
皇後溫和擡手:“免禮吧,小六怎麼也跟着來了,賜座上茶。”
待人到齊,皇後望着形似枯槁的楚晗玥,輕歎一聲:“真是個可憐孩子。”
她出聲安撫:
“你不用怕,事情傳得沸沸揚揚的,都說你是被推下馬的,可落馬的真相倒是什麼?你大可直說,本宮在此,定給你撐腰。”
“我…草民。”楚晗玥垂眸,是一片死寂。
這段時間,她過得凄慘。
楚晗玥不是正房嫡出的小姐。
她親娘去世,楚夫人覺得她性情活潑有趣,聰明伶俐,遂養在她膝下的,因而活得惬意自在,沒吃過什麼苦。
可如今…
她的未婚夫找她,旁敲側擊說出退婚的事,楚夫人也勸她,讓她獨自尋一處道觀修行。
腿廢了,人也廢了。
開始腐爛發臭。
楚晗玥把之前的苦,千倍萬倍吃盡。
擡頭,她死死瞪着着周阿幺。
因不能安睡,許多久遠的記憶在楚晗玥的腦海中浮現——
她想起為何對周阿幺有陌生的熟悉感了。
楚府大門口,周阿幺曾大膽攔截她的馬車。
在被奴仆暴打一頓,她像條死狗一般躺在地上,口中湧血,還念念有詞:“你…”
周阿幺那時想說什麼,楚晗玥不得而知,不過她想,應該是什麼誓言咒罵吧,類似什麼你不得好死。
她的确說到做到了。
楚晗玥後悔,她為什麼要充當什麼好人,反倒把自己搞成這般,不能釋放的,煎熬的,痛苦絕望,無時無刻不在灼燒她每一寸血肉,每一點意識。
她想讓周阿幺死。
她想把這種痛苦轉贈與周阿幺。
她要把周阿幺故意殘害她的事情桶出來:
“是安王妃,是周阿幺,是她,是她,是她故意要害我的!”
黃泉路上還有人一起作伴,這樣算不得孤單寂寞。
楚晗玥内心叫嚣着恣意的痛快,她做覆面而泣的掩飾,企圖中從指縫間,窺探到神色驚懼的周阿幺。
然而,楚晗玥隻看到神色淡然的周阿幺。
從指縫中漏出的目光,周阿幺看到了,并無懼與她對視。
眼神中期待,有肯定,唯獨沒有對她、對死亡的畏懼。
這一刻,笑僵在楚晗玥的臉上,恍惚間,她仿佛回到了馬蹄下的那一瞬。
她,膽怯了。
“我…”楚晗玥口齒僵硬,半晌才覺意識回到自己冰涼的體内,“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掉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