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窗戶沒有關緊,有幾縷風穿過縫隙吹了進來。帶着秋末的尾氣,打在臉上癢癢的。
夏厭說要給他一些時間,那麼江礽便會一直等着他,直到等到夏厭主動開口的那天,雖然他也不知道那天會是多久。
哪怕是幾年,抑或是一輩子。
或許隻有這樣,才不會給夏厭帶來太大壓力,也不會讓他感到寂寞。江礽想。
傍晚的風終歸還是有些冷的,夏厭隻穿了一件單衣,身體不免有些打顫,頭發也跟着淩亂了些許。
冷意襲來的時候,夏厭終于回過神來,下意識抱着胳膊搓了搓。擡眸看過去的時候,發現江礽竟然不在客廳了。
“江礽?”夏厭眉頭皺了皺,頓時有些慌了神。
果不其然,等了好幾秒也沒等到回話。
不是。
我還沒表白,怎麼走了啊!
夏厭從沙發上蹦了下來,像圓規一樣,站在原地,眼睛匆忙地朝四周看了過去。
可是卻并沒有看見江礽……
真走了嗎?
怎麼不說一聲。
夏厭咬了下還沒結痂的嘴唇,充斥着頭腦的腥甜感才讓他冷靜下來。下一秒,他連忙走到落地窗前,試着看看樓下停車場還有沒有江礽的車。
但隔得有些遠,他看不太清,正準備打開窗戶探出頭望去的時候,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夏厭帶着坎坷,猛地回過頭來。
在幾步之遙外,他終于看見了他迫切想要看見的人。
不知為何,眼前這一幕給夏厭帶來的不是真真切切的實感,而是或得或失的急迫感。
這是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也是第一次在一個人身上有這種感受。好像如果再不抓住,下一秒,這個人便會揚長而去。
夏厭自始至終都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他很難在一個人身上感覺到什麼,大多數人對他來說或是浮雲,或是空氣,可唯獨有這麼一個人,讓他開始有了占有欲。
他害怕失去,同時也害怕這種不切實際的感覺。
有時候他就會想,江礽是真的喜歡他嗎?還是僅僅因為可憐自己而已……
夏厭沒有勇氣将自己的全部寄托在他人身上,害怕自己入戲太深,害怕給對方帶來太大的壓力。
但是對方卻一直溫柔地等着他,等他去挑出兩人的關系。
于是,這種或得或失的感覺便似乎也不難理解了。
他需要一個會默默等着他,一直鼓勵他的…伴侶。
小時候的夏厭并不知什麼是喜歡,他隻知道誰對她好,他便會“喜歡”誰。但這個“喜歡”卻不是深處的,而是淺層的。或者說是屬于親情,而不是愛情。
與其說是“喜歡”,倒不如說“感激”。
這些都是他最近琢磨出的。
他很感激陪着他一起長大的好哥們周向軒,也很感激從小照顧他的姐姐江詩誦還有老太太。
但江礽卻和他們并不一樣,對于夏厭而言,他對江礽的情感遠超于“感激”二字,更多的詩另一層次的。
上學的時候,他和江礽不對付,從沒深想過這件事。
但最近不一樣了,他感覺現在的自己對江礽已然産生了很大的占有欲。
前不久,夏厭看見一句話——人一般隻會對自己喜歡的事物産生占有欲。
那如果不是事物,而是人呢?
你喜歡他,夏厭。
腦子裡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我…喜歡江礽。
這句話,其實他對自己說了很多遍。但從還沒當着江礽的面親口說出來。
今天會有勇氣說出來嗎?
夏厭問自己。
“怎麼把窗戶都打開了?”江礽放下手裡的東西,提着外套,走了過來,“别再感冒了,先穿上……”
“江礽,”夏厭打斷了他的話。
其實夏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還是有些緊張的,心裡排練了很多遍的那句話,現在卻不知為何說不出口。
從小到大,夏厭其實是個很擰巴的人。爸媽不管他,不照顧他,就連一個擁抱也沒有給過夏厭。正是因為如此,夏厭也從來沒有對人表達過喜歡、表達過愛。
雖然排練了很多遍,但突然說出來還是很艱難地一件事。
“怎麼了?”江礽給他披上衣服的時候,指尖不小心劃到了夏厭的脖頸,很冰,“很冷吧,嗯?”
“……你剛才去哪了,”夏厭還是沒能說出來。
江礽挑了下眉,眼裡似乎閃過一絲失望,“外賣員上不來,我去樓下拿咖啡。”
夏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隻得垂眸,心髒砰砰跳,咬了咬舌頭,給自己打了打氣,“江礽,我……”
“我喜歡你。”
月光透過窗子撒在地面、撒向二人身上。夏厭終于像月光一樣,将自己的心聲道了出來。
說完這句憋了蠻久的話,夏厭依舊還是緊張,但卻有了一種恍然初醒的感覺。
是啊。
我終于敢說出來了。
原來袒露心聲是這麼爽的一件事,夏厭想。
……
那晚,夏厭感覺自己像是坐過山車似的,由一開始的緊張徘徊,到說出來之後的坦蕩,最後是身體快/感帶來的愉悅。
明明是一整夜的時間,可最後卻一眨眼便過去了。
朦朦胧胧之間,夏厭似乎聽見耳邊人說了一句話,讓他耳朵紅了又紅。
“我也是,我愛你。”
天光乍破,雲翼升起。月光褪去皎潔,屋内隻餘得一片暧昧。
又是新的一天,對面樓下公園依舊和往常一樣,散步的散步,晨跑的晨跑,打拳的打拳,普通但卻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