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霁執筆的動作停了一下,朱砂在卷宗上暈開一小片紅暈,意味深長。
林茵茵魂體一陣扭曲,茫然道:“什麼……控制?”
尚新阕斜倚在案邊,輕敲桌面:“迎新會上主動接近,日常貶低你的穿着,幫你做決定……”
而他每說一句,林茵茵臉上似乎就有一道裂痕:“這不是友誼,不是憐憫,是馴化。”
迎霁突然俯身向前:“比如,車禍那天,是她提議的自駕遊?副駕駛位,也是她讓你坐的?”
“是、是的,她說副駕駛視野比較好,而且方便我們聊天。”
“那可真夠貼心的。唔,你平時成績如何?”
雖不知迎霁怎麼突然問成績,林茵茵頓了頓,道:“專業前幾。”
“朱曉雨的呢?”
“比我略差一些。”
“那讓我來猜一猜,”筆頭輕抵下巴,迎霁道,“她不會是看上了你的保研名額吧?按理說,隻要你這‘最好的閨蜜’意外死亡,她就能以‘摯友’的身份……”
“夠了,”視線掠過林茵茵劇烈波動的魂體,尚新阕道,“毛筆給我。”
迎霁卻将筆往身後一藏:“大人方才不是讓我代勞?”
“那你繼續留在幽冥府。”
迎霁利落站起身,居高臨下盯着尚新阕:“大人,别啊。”
尚新阕眉心一跳:“那還不走?”
檸棠村。
依照檸棠村的習俗,人死後要告知親友,擺下宴席。
此刻朱曉雨跪在林茵茵靈堂前,哭的梨花帶雨:“茵茵,當初說好要一起讀研的……”
“我死了,朱曉雨卻還在演戲,一年到頭從不NG。我爸媽他們,還以為我們是最好的閨蜜。”
林茵茵吐出一口濁氣,朱曉雨不學表演真是可惜了。
而今換了思路,再看朱曉雨的一舉一動她仍覺得不敢相信。
迎霁傾身,手臂搭上尚新阕的肩膀:"大人許你七日陽間行走。待你了卻心願,自當歸回幽冥。眼下,你想做什麼?
記住,七日之後,無論事成與否,必須返回幽冥。"
林茵茵點頭:“大人,我知道的。”
尚新阕:“去吧,切記不要傷人性命。”
待林茵茵一縷煙般飄走,迎霁笑嘻嘻靠着尚新阕:“大人,你輕易就私自許她還陽報仇,就不怕主君怪責?”
"你……"尚新阕側首,唇瓣動了動卻不置一言。
祝扶之猜的對,他逾矩了,且不止一次。
靈堂内,香燭缭繞。朱曉雨跪在遺像前,前來吊唁的幾位女生亦跟着抽泣起來。
"茵茵她……"朱曉雨擡起淚眼,哽咽道,"那天要不是我提議自駕遊……"
"别這麼說,"一個男生遞上紙巾,"意外誰也無法預料,這不是你的錯。"
林茵茵的魂魄飄在空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忽然,一陣陰風穿堂而過,所有蠟燭同時熄滅。
"怎麼回事?"有人驚呼。
朱曉雨猛地擡頭,遺像上的林茵茵似乎正注視着她,眼神冰冷。她脊背一涼,強作鎮定:"可能是……風太大了。"
林茵茵飄到朱曉雨身後,伸長脖子觀察朱曉雨側臉,對着她後頸輕輕吹氣。
朱曉雨霎時隻覺汗毛倒豎,下意識回頭,卻什麼也沒看見。
"曉雨?你臉色好差。"同學關切地問道。
"沒、沒事,"朱曉雨勉強笑笑,"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沒休息好。"
夜幕降臨,吊唁的人陸續離開。朱曉雨婉拒了同學陪同的好意,獨自在靈堂守夜。
夜深,朱曉雨擦去不多的眼淚,掏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一張慘白的臉一閃而過。
"啊!"朱曉雨手一抖,手機摔在地上。等她顫抖着撿起來,屏幕卻已經恢複正常。
"幻覺、對,一定是幻覺。"朱曉雨自言自語,卻控制不住地環顧四周。
林茵茵見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指伸向自己的遺照,不出意料地直直穿了過去。
再試了一次,林茵茵碰到了實體,遺照“啪”的一聲倒下。
朱曉雨瞳孔驟縮,聲音尖銳:"誰?誰在那裡!"
而周圍隻有夜風拂過挽聯的沙沙聲。
遠處,尚新阕立刻側眸看向迎霁:“你做了什麼?”
他方才不會看錯,林茵茵是碰不到自己遺照的。
垂眸望着自己的雙手,迎霁一笑:“大人都破例了,再多一次也無所謂吧。”
"林茵茵......"朱曉雨咬着指甲,"你已經死了,别想吓唬我!"
說話間,朱曉雨一步一步緩慢走向前。
林茵茵飄到她面前,幾乎鼻尖相貼。她緩緩擡手,指尖凝聚陰氣,輕輕點在朱曉雨眉心。
一股寒意直透骨髓,朱曉雨如墜冰窟,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
朱曉雨再顧不得什麼,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幾秒後才仿佛意識到什麼,連滾帶爬跌跌撞撞沖出門外。
"有鬼……真的有鬼……"
林茵茵沒有追上去,而是把自己的遺像扶起,注視着照片裡那個笑容燦爛的女孩。
那個單純的、以為遇到真朋友的農村姑娘,已經和□□一起死在了那場車禍裡。
"做得不錯,"迎霁的聲音突然響起,“不過……”
“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