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安靜下來,暫時沒人說話。
李老夫人摸着小兒子的被角,又摸了摸他身上的衣裳,是在摸有沒有潮氣,見都是潔淨幹燥的,眉目上神情微微緩和了些。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清脆的嗓音突然問道:“大哥,吃了藥他便會好嗎?”
聞聲,衆人回頭看過去,看見今天剛進了李家門的新夫郎,正站在床尾角落裡,殷殷往這邊望着,有着半邊疤痕的臉上是無法掩蓋的擔心和着急。
李錦豐看向他,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大膽主動和自己說話,頓了一下,才道,“他明天就會醒,但風寒沒那麼快好,這藥先吃個三天,三天後我再看看需不需要調藥。”
簡如神色松快了不少,微微屈膝道:“謝謝大哥。”
李錦豐搖了搖頭,說:“應該的。”
簡如又說:“他出了不少汗,我剛才正要給他喂水。”
李錦豐聽了,點頭道:“是該給他多喝些水,對降燒有好處。”
衆人便看見這瘦巴巴的新夫郎,一陣風似得瘸着腿去了桌子旁,不嫌煩地倒了杯水自己試了試,然後換了杯子又倒了一杯,又風一樣瘸着腿來到床邊,大大方方的,一點不怕看的樣子。
李錦豐站起身,讓開了地方。
這新夫郎卻對床頭的李老夫人,脆生生道:“娘,您讓讓地方,我給您兒子喂水。”
這話一出,周圍人神色訝然,互相看了看,交換着眼色。
李老夫人臉色難看,目光在簡如身上來回瞅,看着就要發脾氣,金婆婆見狀,忙在旁邊擡手放在她肩膀上撫了撫,老夫人哼了一聲,就起身站到了一邊。
她的幾個兒女又是驚訝不已,簡如倒是毫不在意,輕盈盈地站在床邊,把杯子先放到了一變桌上,然後彎腰下去,一隻手插進床上人的肩頸下面,另一隻手扶住對方裡側肩膀,也沒見他多費力,就把昏睡着的人半扶起來,讓人靠在了自己身上,自己則靠床頭坐了下來。
這時,他拿起那杯水,另一隻扶着二公子的手繞過肩頸,輕捏住對方下巴,毫無意識的二公子的嘴唇便張開了,簡如把杯子湊過去,很有耐心地先喂進去一點點,見對方有吞咽的反應,這才繼續一小口一小口的喂。
等喂完了,他擡頭去看時,才發現床邊上,這一家子李家人都正定定盯着他看。
簡如愣了愣,還是把懷裡的人先安安穩穩地躺回床上,蓋上被子,又把他額上的布巾取下來,去盆子裡洗了洗,擰幹了,又放了回去。
李錦豐的目光在弟弟額頭上的布巾掃過,又看向了推在一邊的厚被子,還有搭在床邊椅背上的被汗浸濕的衣服,目光贊許道:“做得不錯。”
很少有人誇自己,簡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老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目光在那幾處掃過,又看向他左臉上那塊傷疤,還有他那條剛露出點跛态的腿,心情複雜,糟心地道,“行了,等會錦慧把藥熬好了,你便給幺兒喂進去,今晚讓小甯在屋裡幫你照看着。”
簡如卻搖頭,“讓小甯睡覺去吧,我自己就可以。”
顯然并不習慣有人反駁自己,李老夫人不悅地正要說什麼,簡如已經繼續道:“明天白天讓他替我。”
李老夫人的神色緊繃繃的,看了看床上昏睡不醒的小兒子,想到将來到底還得倚持着這新夫郎,壓着脾氣說了聲:“行,你自己安排。”
說完,便走了。
金婆婆在她身後跟着,回頭沖簡如恨鐵不成鋼地一瞪眼,簡如不看她,固執地扭開臉去,把金婆婆氣得夠嗆。
老太太走了,李錦豐又交代了晚上要注意的,和那兩個年輕女子就一起走了。
不大會兒,小甯把藥端了回來,說大小姐也回屋睡覺去了。
小甯也讓他給打發回屋睡去了,這孩子還小,簡如擔心他熬夜長不高。
簡如一勺勺把藥湯子吹涼了,像剛才那樣給二公子喂了進去。
又喂了兩勺清水清口。
夜裡,簡如沒怎麼睡,時不時探探床上人的體溫,經常換那額上的布巾,裡衣也又換過兩身。
後半夜天都有點魚肚白了,二公子的體溫終于完全降下來了。
折騰了大半宿的簡如,這才躺上床,不太安穩地閉眼眯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