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決心後,明朝雨蜷着身子,沉沉睡去。
後半夜又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滴答雨聲中,兩個人推開了破廟半掩的門。
來者是兩個男子,一人身形高大,眉眼處和明朝雨有些許相像衣袖衣擺皆有紅色血迹,一臉風塵仆仆,腹部還有傷,暗紅色血液一直往外滲,要是明朝雨醒着,怕是要被吓一跳。
另一男子是個少年,年紀不大,雖形容狼狽,但好在身上沒有傷。
“殿下,此處便是臣的家鄉,溪花鎮,臣與妹妹約定過,一旦她有事,就在此處等臣。”
少年一言未發,隻是朝明朝雨睡覺的地方看了眼,走到另一頭坐了下來。
男子也不惱,先去看了看明朝雨,在明朝雨胸前按了下,摸了摸明朝雨髒兮兮的臉,又轉身回到了少年面前。
“臣已經點了臣的妹妹睡穴,天亮之前她不會醒。”
又費力地從胸前摸出兩個物件,擺在了少年面前。
是一枚金簪和一個玉牌,金簪樣式很是精緻,但因為在男子胸前按壓過,簪頭的花朵樣子有些許扁。玉牌倒是很整,上面刻着端肅二字。
“這是兩條路,殿下,太子妃殿下臨走時囑托了微臣将這兩樣東西交給您。”
少年拾起金簪摸了摸壓扁的花瓣,他知道,這是母妃給他指的第一條路。
太子妃出自江南王家,王是大姓,江南魚米之鄉,花團錦簇,乃是豐饒之地,又因世家衆多,江南子弟多風雅。
王家是江南四大氏族之一,王正青乃是王家當代最優秀的嫡脈弟子,官至禮部尚書,正值鼎盛時,嫁嫡女王娴婉為太子妃後,之後京城王氏一脈愈發低調。
這金簪正是太子妃陪嫁之物。
此時若是去江南,氏族保護之下,隐姓埋名,做個富貴閑人,也可安然了卻一生。
但是身負血海之仇,他怎可裝聾作啞?
少年将金簪揣進懷裡,又撿起了玉牌,指尖摸了摸端肅二字,将玉牌上的灰塵血迹拂去。
這是父親給他指的第二條路,太子平日最是仁和文雅,在文人中聲望很高。
昭元二年,太子奉旨主持科考,那屆學子可算是太子門生,學子中最優秀的狀元榜眼探花等人,是堅定的太子黨。
還有一人,二甲進士,袁文棟,字端修,取端正修遠之意。此人名聲不顯,但心思深沉,頗有謀略。
袁文棟科舉後外放至嘉平州遠安縣做官,嘉平北鄰永州,西鄰胡慶府,天高皇帝遠,可在此地積蓄力量。嘉平州,永州,胡慶府,有不少太子黨與保皇黨派系官員,未嘗不能争取。
可起事困難重重,太子太子妃此番被誣陷殺害,等新皇上位,太子黨必受打壓,苟延殘喘已很困難,保皇黨若是明哲保身還好,那些迂腐的,必被清洗。怎好再過苛責,要求他們起事呢?
更何況,袁文棟投誠太子雖然隐蔽,但在新皇高壓迫害之下,也不乏有被出賣的風險。
“還有第三條路,殿下。”受傷的男子給自己包紮好了傷口,喘了兩口氣,從袖口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
是一張戶籍書。
“此地叫溪花鎮,隸屬沁縣,縣令遊康裕是安惠四年進士,為人剛正不阿,又因為人古闆,不懂變通,為上官不喜,升遷艱難。”
而沁縣隸屬永平州,永平知州狄文林喜好美色,有18房美妾,但做官還算可以,治下清明,非迂腐或貪惡之輩。
而這張路引上寫的名字,叫月祺然。
少年記得,狄文林最年輕的小妾,就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