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閣是先帝留給太子的底牌,這是大秦王朝自開過來,開國皇帝一手創立的機構,代代由皇帝傳給他指認的下一代繼承人。暗閣侍衛培養不易,皆有所長,那日宮變,太子将暗閣令牌交予月祺然,并命暗閣首領明朝晨帶他出宮,輕功與隐匿身法最好的暗九配合。
暗閣隻認令牌,令牌的歸屬,其中意義不言而喻。獻王登基,終是名不正言不順。
此番暗閣死傷慘重,但好歹留下來的人,都是忠心有用之人。
月祺然:“王家呢?”
暗十六啞然:“···京城王氏教唆謀逆,已于十日前審判,十六歲以上男子皆斬首,王氏媳婦們都一尺白绫吊死于刑部大牢。為顯新帝恩德,王氏十六歲以下男子發配胡慶府,十六歲以下女子發配教坊司。另,江南王氏嫡系子弟都遞了辭呈,脫去官身,新帝允了。”
月祺然閉了閉眼:“嘉王,承恩伯如何?”
暗十六:“嘉王殿下于宮變是被沖撞了,又因先帝薨了,心痛難忍。新帝仁孝,賜嘉王巒山别院,讓嘉王安心療養。承恩伯識人不清,與逆賊王氏交往過密,念在承恩伯年事已高,賜頤養天年,但承恩伯一脈,不論嫡庶,三代不得為官。遠在海安州戍守的望海侯,也辭了官位回京了。”
月祺然已不知該做什麼反應。他這段時間渾渾噩噩,無時不感覺自己像溺水之人,海裡的怨靈推着他,不讓他停下揮舞的雙手,隻能在濕冷的海水中,睜大着眼,被海浪一下一下擊在臉上,苦澀的海水吞進嘴裡,在看不到的岸的海水中掙紮。
此時,那些海裡的怨靈,隐約的哭泣,不甘與怨恨,仿佛更沉重了。拽着他直往海裡沉。
他要什麼做。才能帶着他背上的無數的靈魂,重返京城,讓他們入土為安?
月祺然不知道。他才皇家書院學的為臣之道,為子之道,太子太子妃傳授給他的為君之道,在他的腦中流淌,卻絲毫不能解決他的困境。
他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擁有。
秦——景——同。
眼看月祺然愈來愈出神,面色陰沉,灰衣男人忍不住出聲:“殿下,您還有暗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月祺然沒有回應,也無法回應。被囚禁的皇叔,隐匿下去的江南王家,承安伯家,還有他流放的表兄弟,為奴婢的表姐妹,都在等着他,他有多少時間呢?
月祺然:“你下去吧。若無事,不必現身。除了你,還有誰守在這裡?”
暗十六:“另有暗二十三,與屬下一同負責您的安全。”
月祺然:“太孫已死了,不必再喚我殿下。”
暗十六:“是,主人。”
饒是月祺然,都被暗十六噎了一下:“···叫我公子即可。”
暗十六:“是!公子!隻是···”暗十六吞吞吐吐:“明首領的妹妹···要不要屬下出手?”
月祺然沉默半響:“不了。”
他和她皆處于淤泥之中,他想看看,若無外人幫助,她是否能從這泥潭中,爬出來。
暗十六從小就守在太孫身邊,還算太孫半個武藝師父,和太孫關系更是親近些。因此,暗十六大膽道:“何苦讓明首領的妹妹這麼辛苦,要屬下說,直接砍死這兩人走了便可。”
月祺然忍了又忍,扶額:“她既沒武藝,又無背景,若是殺人,沒出了城便被捕了。你放心,我還承受的住。你不必如此。下去吧。”
這次暗十六沒再違命,兩個縱跳,隐匿了下來。
他跳到院後的大樹上,樹枝上正坐了個打瞌睡的男子,這是暗二十七。
暗二十七用手肘捅了捅暗十六的胸口,滿臉疑惑:“你今日怎得話這麼多?”
暗十六歎了口氣,眉頭緊鎖望着仍端坐着發呆的月祺然:“太孫殿下經此打擊,若再不舒緩心情,我怕他承受不住。”
聞言,暗二十七也斂了神色,嚴肅起來:“是啊,這狗獻王···”
暗十六:“先讓公子緩緩吧,這血海深仇···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