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臨,村裡炊煙袅袅升起,夾雜着一兩聲農家婦人高呼回家吃飯的聲音。
耿家院子裡,一家人吃完飯正在院中納涼。偶爾有晚風拂面,有時還能瞧見流星,拖着長長的尾巴,劃過天際。這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時候。
邱蘭正趁着暮色納着鞋底,她打算給落哥兒做雙鞋,前幾日秋哥兒也跟她抱怨鞋子小了擠腳,季小子常在山裡跑,也費鞋,幹脆就都做一雙。
就是布頭有點不夠,明天得去村裡換點。
“耿亮下午回來了,還跟大伯家吵了一架。”耿夏給媳婦搖着蒲扇說。
“那你知道為啥?這也不是休沐的時候,就張小花那鐵公雞的樣能同意?”程小月很是稀奇!
“還不是銀錢鬧得,聽說耿亮去領工錢,管事隻發了九百文,三個月才領九百文,鬧将起來,管事才跟他說都被耿禮領走了,這不匆匆就跑回來了。”
“當時不是說好每月六百文拿出兩百給大伯家嗎?三個月工錢也該是一兩二錢啊?”
“可不是嘛,下午耿亮回來要說法,張小花說要給三百文,畢竟活是耿禮介紹的,人家也是看在耿禮這個賬房的面子上才收下的。”
“兩百文還不夠,還要三百文!都是兒子,這心也偏的太厲害了吧!”程小月啧啧嘴,表示不贊成,又摸摸自個肚子歎口氣。
“且瞧着吧,還有的鬧呢!”邱蘭聞言也不高興,她對張小花是恨得不行。
當年耿順病的嚴重,耗空了多年積蓄,銀錢不夠使,去她家借銀子。張小花與耿福就丢了五文錢給她,還說都是親戚,不用還了。
她當時氣的不行,大鬧了一場,嚴明兩家不再來往,就當耿順沒有這個大哥。
後面她大兒子耿亮從家裡分出來,逢年過節也會送禮過來,這才慢慢跟耿亮家有了來往。
耿亮早些年在家裡當牛做馬,農忙的時候在家打理農活,一有空閑就外出做工,卸貨扛包,修房建屋,哪要短工他都去。
就這樣苦了多年,供着他弟耿禮讀書,不然就靠耿福與張小花他弟怕是早辍學回家了。
後面兩兄弟都成了家。耿亮是娶的村裡一個定過親的姑娘陳麗,因為未婚夫意外身亡蹉跎了兩年,他瞧着人不錯就娶了回來。
耿禮娶的是臨村一老秀才的女兒,也是因着他前兩年考上了童生,老秀才才把女兒嫁給了他。
婚後耿亮閑時還是到處打短工,忽略了家裡的妻兒。
當他偶然發現家裡人對他妻兒并不好,家裡瑣事都是他妻子和哥兒小弟耿安在做,耿禮媳婦還指使他一雙兒女伺候她。
家裡其他人都瞞着他,張小花還威脅他媳婦說要休了她不讓她告訴自己。
那一刻他心裡有把火在燒,說什麼也要分家。叫了村長來,頂着張小花不孝的言論硬是把家分了。
因着供了耿禮讀了多年書,而下耿禮還讀着,張小花也不敢太過,分了他兩畝水田,兩畝旱地和一兩銀子。
分家後不久,耿禮也沒繼續讀書了,在他夫子的介紹下做了鎮上聞客來酒樓的賬房。
邱蘭估計張小花不會善罷甘休,畢竟農家要找份活不容易,短工也不是時時都有的。
夜色漸濃,院裡的蚊蟲尤其惱人,耿家衆人紛紛回房歇息。
邱蘭點亮油燈,指揮着落哥兒躺好,她拿出藥瓶倒了點藥液在手上,兩手上下不停摩擦着,等覺出熱來才往落哥兒背上揉搓。
落哥兒躺在床上手裡捏緊毯子,繃緊牙關,不讓嘴裡的悶哼聲溜出去。
“娘,剩下的我自己來吧。”落哥兒向邱蘭伸出手。
“那你大力一點,要把淤血揉散。”
“嗯”他接過邱蘭迪過來的藥瓶,微側着身子抹藥。
“弄完就睡吧,我先睡了,年紀上來了,不中用咯。”邱蘭說着就打了個哈欠。
“娘還年輕着呢!”
邱蘭笑了笑沒說話,躺下了。
落哥兒咬着嘴唇有點懊惱,他嘴巴太笨,不知道該怎麼說。
片刻後,他輕輕下床放了藥,吹滅油燈蹑手蹑腳地爬上床歇息。
翌日,天還沒亮落哥兒就起來了。
來到廚房,他先生火燒水,借着竈前微弱的火光舀了點玉米面在木盆裡,白面他是不敢動的。
他打算烙點菜餅,昨天找雞草他還扯的有野菜,雖然有點老,但燙一燙也能吃。
耿家的竈台可以放三個鍋,兩個可以燒火,一個是做飯的,一個是炒菜的,炒菜的是個大鐵鍋,中間還有個鍋,正對着煙囪,平時做飯就摻點水在裡面,飯好了,水也就滾燙了,能用來洗漱。
落哥兒正在鐵鍋烙着餅,瞧着一旁飯鍋水開了,連忙把餅先鏟起來,拿過一旁涮洗幹淨的陶罐。
他翹着一邊鍋蓋斜着打開,讓蒸騰的熱汽從翹起的地方出來,以免燙傷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