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隐來到當鋪櫃台,從懷裡掏出那塊刻着“日月重光”字樣的玉牌,最後摩挲了一次,眼中明顯透着不舍。
卻沒有絲毫猶豫,徑直遞給在櫃台内側的掌櫃,道:“掌櫃的,這個值多少靈石?”
魏思暝見他要當掉玉牌,愣了一下,随即便拽住他衣袖,問道:“為何當掉?”
他知道,雖然他在日月重光裡多數都是被人欺淩排擠,可他畢竟在那裡呆了整整十二年,就算再沒有感情,那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也是陪伴了他漫長人生中再也回不去的錦瑟華年。
現下他已算從那裡脫離,要真的将這玉牌當掉,日後他功成名就之時若有一天寂寞,也不會有可以讓他憶從前的東西了。
魏思暝不想讓他以後連個可以感今懷昔的東西都沒有。
白日隐道:“換些靈石。”
見魏思暝仍舊不放手,他似是安慰,淡淡道:“這與你當日為了給我買些吃食,當掉束發的銀扣有何區别?”
“可是...”魏思暝聽他用幼時與李春碧的經曆拿來與之比較,眸光微動,還想再勸。
可瞧他眼神堅定,魏思暝還是放了手。
他從來沒如此難受過,為五鬥米折腰這種事情,這是第一次親身經曆。
從小到大優渥的環境造就了他揮霍無度的習慣,就算是在這個世界,也沒有靈石總是會用光的這種憂慮。
可現實殘酷,他沒有靈力,不能靠替人斬妖除惡來賺取些靈石,總是依靠白日隐和李春碧留下的這些東西,現如今力殚财竭,逼得他将陪伴十二年的玉牌也當了出去。
當鋪掌櫃站在櫃台内,有些不耐煩,催促道:“還當不當了?”
白日隐将玉牌遞了過去:“當。”
收了靈石,出了當鋪,魏思暝一直郁郁寡歡,仿佛是當了他的東西。
白日隐安慰道:“若以後還想要,再回來取便是。”
魏思暝怅然若失,轉頭瞧了他一眼,暗暗在心底發誓,自己定要在離開之前将這玉牌替他贖回,完璧歸趙。
白日隐忽然停住腳步,緊緊盯着前方。
魏思暝順着他視線望去,隻見三名男子神情嚴肅,正從不遠處向這邊走來。
他們身上穿着的衣衫十分素淨淡雅,腰間的玉牌随着動作而不停晃動,雖是低調,卻又人盡皆知——正是日月重光門派弟子。
魏思暝身體緊繃,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低聲道:“他們怎會這麼快就知道我們在這裡?”
現下白日隐身體仍是虛弱,自己靈力皆數被封,倘若真的在此時被這些弟子們認出起了沖突,恐怕隻能坐以待斃。
白日隐很快恢複了冷靜,道:“有兩人我曾經在修習場見過,天資平平。想必華陽澤不會将那日之事大肆宣揚,若真要滅我們的口,不會指派普通弟子,興許這些人隻是來執行委托。”
說着便擡起腳步,繼續向前走去。
魏思暝硬着頭皮跟在一旁,手心裡浸了一層薄薄的汗水。
幾人擦肩而過,無事發生。
兩人回到住處,魏思暝心驚膽戰地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我以為是華陽澤過來逮我們的。”
白日隐坐在桌前不語,思慮許久,道:“我們不能這樣一直躲下去。”
魏思暝一聽這話,來了勁頭。
今晨剛接到的任務此時便有了機會,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他坐在對面給他斟滿一杯茶水,興緻勃勃道:“對!我知道一地方,裡面有一神仙,知曉世間萬物,可解天下難題。”
他小心翼翼地頓了一下,擡眼看了看白日隐的反應,繼續道:“若是去了那裡,或許可以找到龍骧認主之法。”
白日隐淺酌一口茶水,凝思片刻道:“你說的是昆侖西王母?”
“對對對!”
“坊間确實有此傳聞,可從未聽說過有誰真的能夠見到她,據說除此之外,昆侖還有一神獸鎮守,要想進入難如登天,這會不會是前人編造的?”
魏思暝心道,當然是編造的,隻不過是我編造的。
他繼續慫恿道:“華陽澤的實力想必你也了解,若這龍骧遲遲不認主,就算我恢複靈力,你我也不是他對手,你敢擔保,他将這重光大會停辦一時,會停辦一世嗎?”
見他神色有些動搖,魏思暝繼續道:“再說,這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白氏一族神器龍骧乃祖上飛升成神後留傳之物,隻認白氏血脈為主,可通天地喚古今,你難道不想知道你這莒州白氏究竟為何一夕之間家破人亡嗎?”
白日隐聽到這話,不由得為之一動,不自覺地握緊雙拳,那雙狐狸眼微微眯起,目光瞬間轉冷。
他咬緊牙根,恨恨道:“我當然想。”
魏思暝擡起屁股,輕手輕腳地坐到了白日隐身旁,仿佛鬼魅低語,輕聲道:“走吧,去昆侖,去找西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