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茶樓出來的正是南冬,他在尤氏同一家客棧住下了,就住在尤氏對門房間,為了不引人注目,他打算夜深後用入夢鄉迷暈尤氏将她送到興安城郊外暮拾的農宅裡藏好。
房内,南冬始終正襟坐在面朝門口的床榻上,緊盯着門的方向。
黃昏後對面傳來了敲門聲,南冬警惕地起身靠近門口,隻聽門外是夥計的聲音。
“娘子,您要的熱水燒好了,我給您送進來。”
随着對面開門關門兩聲後,走廊便沒了聲音。
南冬舒了口氣,回到了床榻邊坐好,右手緊握着腰間的佩刀。
對面房内,滾燙的熱水嘩啦啦地彙入木盆之中,尤氏站在夥計背後抱着肩膀,看着面前人往木桶中加水。
“你們這客棧就給這麼一點熱水呀,這夠幹什麼的?”
男人加完水後退到一邊,低着頭道:“娘子試一下水溫。”
尤氏上前伸手在水中撥了兩下水,“這水摸起來還是……”
沒等她将話說完嘴巴就被死死捂住,脖子被抵上一把匕首,男人緩緩靠近,如陰風般在她耳邊小聲說道:“還記得我嗎?今日我要做的便是我當年因發病沒有完成的事情。”
尤氏心底劃過一絲涼意,微微側目看見男人脖子上葫蘆狀的胎記,眼中狠狠沉了下去,低頭看着在月色下泛着清冷光亮的匕首閉上了眼睛。
男人見狀卻隻是微微一笑,“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松開手,你若叫喊,這把匕首便會瞬間劃破你的咽喉,讓你永遠無法喊出聲。”
尤氏顫抖地點了點頭,男人緩緩松開捂在她嘴上的手,但那把匕首卻并未遠離。
“跟你一起出城的人去了哪?”
尤氏吞了口口水,哆嗦着嘴唇道:“你别殺我,我都告訴你。”
男人冷冷一笑,尤氏隻覺脖間傳來一陣冰涼,那把匕首又貼近幾分,她慌忙說道:“他們去了淮縣城西的莊子,是我偷着買下的,裡面住的是蘇家曾經的妾室,蘇三娘子的生母。”
聽尤氏說完後,男人嘴角微微上挑,拿着匕首的手腕用力一挺利落地劃破女人喉嚨。
月光籠罩着沒有燭火的房間,女人痛苦地捂着脖子發不出任何聲音,身子軟了下去,男人伸手接住後緩緩将其放倒在地。
用女人衣裳擦了擦匕首的血後收進腰間,朝門邊走去,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了眼床榻枕邊放置的一頁紙張,眯起眼睛走了過去。
看清是一份假的過所後,不屑地笑了笑,随手扔在了尤氏身邊,打開門離開。
對門的南冬聽見開關門聲才後知後覺的警覺起來,心中不禁質疑起來,這客棧的夥計進到客人房間的時間也太長了。
察覺不對,他立馬走出敲了敲對面的房門,無人應答後猛得推開門,眼前之景讓他瞬間瞳孔放大。
隻見尤氏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月光打在她身邊的假過所上,如同十五年前她親手放在慘死的跛腳女身上的那封一般,害人之人終究死在了自己曾設計的場景之中。
……
淮縣城西的莊子外,蘇千夕腳步猶豫,她知道母親就在門内,這一刻是她在現實裡偷偷模拟許久的場景。
暮拾走過來,并肩站在她身邊,“許久未見葉姨娘,我心中也很是情怯。”
還未等叩門,面前木門蓦然從内打開,一位身穿月白色衣裙,面容清秀的女子挎着一個大竹筐出現在門口。
蘇千夕愣在原地,她從未見過這位母親的容貌,不敢貿然相認,還在身邊的暮拾先行上前行禮,“葉姨娘,可還認得我。”
趁着女人對暮拾上下打量之時,蘇千夕好好觀察了一番自己這位母親,即使身上穿的是樸素極了的衣裳,卻依然難掩姿色,頭發細細地盤好,面容幹淨自然,如清透的芙蓉花般。
面前女人柔和地開口道:“這位郎君是?”
蘇千夕忍不住開口回答“他是暮拾,父親的徒弟。”
此話一出,眼前女人的目光瞬間從暮拾身上移了到了她這邊,睜得大大的,小心翼翼在她身上打量。
那眼中緩緩升起驚喜之色,開口輕喚:“夕兒,是你嗎?”
蘇千夕低下頭不敢去看,眼睛一下子就充滿了淚水,自己不是葉雨心的女兒,她的女兒此刻已經被自己取代了。
她像個小偷一樣,偷來了别人的身份,淺嘗那本屬于别人的愛。
蘇千夕感覺身子被人突然抱緊,溫暖地很,側過目光,是葉雨心走過來将她抱在懷中,哽咽的話語聲從耳邊傳來,“你不該來找阿娘的,你們一家人明明過得很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