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婚禮在馮簡的強烈要求下,舉辦私人儀式。
上流社會把邀約已經發展為禮數的一種。李氏鋪天蓋地給城裡有頭有臉的政客巨賈和社會名流都送出口信。但口信是口信,婚禮的正式請帖隻送到少數人家,沒收到的人隻送出口頭祝福表示禮貌——一言概之,各大家族顧及臉面,通常收到口信後回贈賀禮和祝福即可,隻有收到請帖才需親自前來道賀。
絕不會有哪家不持有請帖,巴巴地親至送禮,更别說在圈中地位首屈一指的周家。
李氏當初隻是給周家敷衍性地遞了口信,不期望收到任何回複。
要說周家,自然要提到周愈,本城至大傳奇人物,低調、不世出。何泷自己也算社交高手,應酬甚廣,但連她都從未親見周家少爺一面。而圈内大部分的人了解周愈的途徑,和普通大衆一樣,自新聞放映和八卦雜志中驚鴻一瞥他的最新動向。
流傳最廣的照片裡,周愈露出半張側臉,眉毛清晰,眼睛深邃,非常沉穩又冷漠地姿态,然而又總有些深情的意味流露。
此刻,何泷得知圈内神秘人物周少就等候在門口,且親自前來送禮。比起驚喜,她老練的神經卻預感到又一件有頭有臉的事情要發生,但無法判斷是好是壞。
何泷也是老狐狸。她沉吟片刻,先差人去喚馮簡。然而又感覺内心不定,轉身要去找宛雲商量對策。
宛靈卻目光閃爍攔住她:“周家再名貴,不至于讓新婚夫妻和咱家長輩全體出動迎接她——有您、馮簡,再算上大伯,這樣迎接他已經足夠有禮。”
奇了!幹她何事!何泷奇怪地瞥她一眼,宛靈是向來忌憚繼母的閱曆和毒眼,移開視線,心下忐忑。
“也是。”何泷看她這樣,反而淡淡說,“我和小馮去應付此事,你留在這裡陪你姐姐吧。”
等宛雲換好短禮服走出時,正好看宛靈一人在沉思。
“媽媽呢?”她随意問。
宛靈擡頭,一瞬不瞬地盯着宛雲。那目光過于探究和尖銳,宛雲不由略微皺眉,卻聽她說:“……他在你家門口。”
迎着大姊不解的目光,宛靈帶着隐隐的惡意,她加重語氣重複:“周愈,現在,他就在家門口。”
如果指望長姊流露什麼表情,宛靈定然要失望。因為宛雲聽後隻是擡高了纖細的眉,接着,掃了眼四周:“那麼,現在媽媽和馮簡都出去迎接他了?”
形容淡淡,根本不把這事當作回事,全成等閑。
宛靈啞然。
早料到大姊的反應,但看到她如此鎮定,也不的不承認自己内心十足十的欽佩。如果不是宛靈也知道内中詳情,簡直也以為不清而來的周愈是尋常一人,而這個人和宛雲曾經翻天覆地的曾經沒有絲毫瓜葛。
此刻如果換成自己,能否如此淡然?此刻如果是宛雲執掌李家大權,她還有絲毫勝算?
宛靈不由一瞬不瞬地盯着宛雲,然而在宛雲要對上自己的視線時,再移開。
宛雲笑着問她:“你怎麼不出去湊這份熱鬧?”
宛靈冷笑:“又不是沒見過他。”頓了頓,罕見帶着孩子氣地抱怨,“男人長成那樣的相貌,真是比你都更可恥。”
宛雲被逗笑,笑的時候也依舊冷冷的,依舊是鎮定自若地表情。随即沉默不語。
宛靈從來就摸不透宛雲的想法,隻好若無其事地追問:“他來幹什麼?你說他會不會破壞你的婚禮?”
“馮簡是我最先看上之人,任何人若膽敢搶我看上的新郎,我可不會白白相讓。”
宛靈不由瞪她一眼:“姐姐,你到底是……”頓了頓,她說,“周少這十年來,也許一直在等你原諒他。”
宛雲隻漫不經心地“呵”了聲,揚揚眉當作回應。此時有一隻小蚊蟲落到粉色的裙角,她随即輕撣着裙角褶皺要趕走。
宛靈沉默片刻,再自顧自接下去:“你還是不能原諒他?姐姐,周少的行為固然可惡,但并非為他辯解,我覺得你該慶幸是他這樣的人物毀了你的幻想——不然,姐姐真以為自己能和一個純粹的窮光蛋過一輩子?姐姐有時候太執着,試想生成我們這樣家庭的女兒,可能有不沾着利益的感情和婚姻嗎?姐姐現在不也是嫁給了馮簡?也許,追求崇高愛情是姐姐的癖好,但總也不能強求别人……”
她越說越惱火,目光下移,看到宛雲正撫在裙上的右手,半截的話又生生地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