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快些進殿。”說着,元序便要拉着謝杳往正殿走。
謝杳拉住他的胳膊,站在原地不動,露出一個難為情的笑容:“我想在殿外看會兒雪。”
元序停下腳步,陪她站在原地,目光移向天際。
“棠梨,把我的鬥篷拿來。”謝杳揚聲對着屋内喊道。
棠梨連忙将鬥篷送了出來,她望着謝杳身上的墨色鬥篷,難掩驚訝:“小姐,你方才沒穿鬥篷就出門了?”
謝杳蹙眉,瞪了棠梨一眼。
棠梨把鬥篷往謝杳手裡一塞,轉身極快地進了屋。
元序擡眸,直勾勾地盯着謝杳,像是在說:看吧,不隻是我一人覺得不妥。
謝杳避開元序的目光,走到他身後,将鬥篷披好,又走回他面前,擡手給他系好系帶。
雪越下越大,四周寂靜無聲,元序微微俯身,二人目光交彙,謝杳的動作不由得一滞。
“好……好了。”謝杳收回手。
元序仰頭,望着漫天飛雪,不自覺揚起了嘴角。
子時初,二人進屋時,身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層雪。
太後望着他們二人,打趣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予宮裡來了兩個雪人呢!”
謝杳忍俊不禁,順着太後的話說下去:“皇祖母,我和殿下還真堆了一個雪人,您來窗子前看看?”
太後在謝杳和元序的攙扶下,移步到窗邊。
屋外大雪紛飛,滿目皆白,一個雪人靜靜伫立在院子中央。
太後望着此情此景,面露喜色:“瑞雪兆豐年,來年定是個好年歲啊!”
焰火升空,光芒閃爍,打更人的聲音陣陣傳來,舊歲已辭,新歲伊始。
翌日清晨,謝杳被棠梨的叩門聲驚醒,隻見棠梨疾步走到她跟前,慌張地說道:“小姐,東宮傳信,太子殿下被聖上喚去太極殿了。”
“這有何異?”謝杳不以為意,勉強睜開眼。
“朝會過後,聖上又單獨召見了太子和薛國公。”棠梨補充道。
謝杳立時坐起,招手示意棠梨走到她身側:“可是和姑姑有關?”
“應當不是。”棠梨搖了搖頭,露出一個略帶遺憾的表情,“小姐,你今日怕是出不了宮了。”
“無妨,想辦法打探殿内的消息。”謝杳面色漸沉。
過了大半天,直到日落時分,元序才回了東宮。他神色凝重,眉頭緊蹙,面上是難掩的疲憊。
謝杳望着漸漸走近的元序,莫名覺得有些心疼。
“殿下!”
元序擡眸,望見一個身影從門後蹿了出來。杏粉色的裙擺迎風拂動,在闌珊夜色下,宛若開在殿門口的一朵花。
謝杳眉目帶笑,微微側頭:“殿下可算回來了。”
元序長長地舒了口氣,好似卸下了一身的風雪,緩緩展顔。
殿内的桌上,長壽面還冒着熱氣,一旁的碗碟裡擺着柿子和點心,此外,桌上還有一壺之前他帶給謝杳的桃花醉。
“長壽面是我做的,點心是棠梨去西市的柳記糕鋪排隊買的,還有柿子,是我在皇祖母宮裡的那顆柿子樹上偷偷摘的!”謝杳眉飛色舞地給元序介紹着。
元序拿起筷子,先夾起了壽面。
謝杳笑意盈盈地注視着他,見他動作忽地一頓,有些慌亂:“怎麼了?是不是不好吃?”
元序搖了搖頭,緩緩開口:“這面是甜的。”
空氣瞬間凝固,謝杳表情一僵,心中懊惱:自己竟然把糖當成了鹽,真是太丢人了。
元序望着謝杳羞赧的樣子,忍俊不禁,安慰她道:“吃點甜的,也好。”
謝杳歎了口氣,用手依次指着桌上的食物,一一解釋道:“這碗長壽面,寓意長命百歲;這些點心,才叫吃點甜的,寓意喜樂無憂;最後,是這幾個柿子,寓意事事如意。”
元序的目光停在謝杳的臉上,少女認真又可愛的神情映在他的眸中,一股暖意湧上心頭。
“殿下,生辰快樂!”
少女的笑顔如明媚的春日,在寒冷的冬夜裡,綻放出最和煦的色彩。
元序眼尾微紅,擡手輕輕摸了摸謝杳的頭:“多謝昭昭……對不住,今日是我食言了。”
謝杳被他的動作弄得一愣,遲緩地搖了搖頭。
良久,元序繼續說道:“昭昭還記得我的表字嗎?”
謝杳輕輕點頭,面露疑惑,不明他緣何談論及此。
“其實,元序這個名字是皇祖父在母親去世後給我取的,我原本的名字是叫元子啟。”元序眸中帶着幾分憂傷。
“廣予為序,開元為啟。”
謝杳一字一頓地念道。
“你的生日又恰好在元日,這兩個名字都很相宜。”
元序苦笑,聲音低沉:“我更喜歡原來的名字,那是阿娘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可惜……隻能做我的字。”
“元子啟。”謝杳輕喚他的名字。
元序怔然,猛地擡頭,與她對視。
謝杳望着元序清澈的眼眸,一時不知自己該如何問出口。
東宮究竟隐瞞了什麼,才能讓位高權重的一國國公,在元日的伊始找到聖上跟前,如此大煞風景,卻還能讓薛國公這般不管不顧的事,究竟是什麼?
朔光帝繼位以來,有重大變故的世族不在少數,但若有心想查,倒也不難查到,還是想辦法傳信姑姑,讓她暗中打探吧。
謝杳掙紮一番,終是不忍,隻好将心事暗自擱下,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昭昭這般喜愛的桃花醉,還是拿回去自己慢慢喝吧。”元序掏出袖中藏着的酒,塞到謝杳手裡,“天色很晚了,快些回去吧。”
蘇木見狀,走上前,做了個請的動作。
謝杳颔首,與元序道别,在蘇木和棠梨一左一右地護送下,離開了東宮。
這一夜,東宮的燈火徹夜長明,直至新一天的晨光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