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說程赤你别擦這個。我沒理他,隻是一下一下的摸着那光秃秃的貓耳朵。江塵又笑,他問我。
“程赤,你嘴裡嘟嘟什麼呢?讓我也聽聽。”
江塵的頭發可香可香了。他全身好像都是香的,校服帶着幹淨的藍月亮味兒,身上還有種說不上來的草木清香,不知道是不是沐浴露的味道,反正可香了,香的都要把我的心神擾亂了。
我“啧”了一聲,把手反過來,徑直的蓋在了江塵的臉上。
江塵好像還沒反應過來,那雙總是氣定神閑的眼睛裡印了點兒難得的茫然。我擡頭看着江塵臉上還沒幹的綠色油墨,沒忍住吃吃的笑了起來。
真是幸好啊,幸好我貪了個小便宜。去買筆的時候。老闆給我推薦了速幹的中性筆,一隻要一塊五毛錢。我說這太貴了,有沒有便宜點兒的?那老闆的臉色立刻就不好看了,拿粗粗短短的指頭扔了盒筆給我。
我問老闆多少錢?老闆斜着眼睛看我,沒好氣的說一隻五毛錢。老闆看起來不太高興,但是我卻可開心了。
幸好是五毛錢,那貓就跑到江塵臉上去了。貓還是蹲着的,卷卷的尾巴翹起來,看着特委屈,跟江塵現在的表情差不多。
特可愛,江塵吃癟的樣子咋這麼好玩兒呢?
記得又有一次,江塵帶着那本花花綠綠的打印冊子,在晚自習下課後和我溜進了音樂教室。
他和我一起坐在了琴凳上,又把譜子架上去。還是跟之前一樣的,他彈一段,标記上數字,我有模學樣的也來上一段。
一首曲子彈完後,我用尖尖的下巴故意去硌江塵寬闊的肩,江塵朝我靠的近了一些,我就擡起頭來問江塵。
“這是啥曲子啊,咋感覺沒聽過呢?”
江塵抿了抿唇,把我打算放下來的手又重新放到了琴鍵上。
他說,這不是啥曲子,這是他自己寫的,好久之前就寫了。
我眼睛一下子瞪的溜圓。江塵看着我的眼睛,他又抿了抿嘴巴,眼神裡似乎藏了些我讀不懂的炙熱和幽深。
江塵扶着我的手,說,“程赤,你能不能再彈一次?”
我雖然不知道江塵為什麼看起來這麼鄭重,但是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我卻怎麼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還是努力的對照着譜子上标注的1234567,磕磕絆絆的在鋼琴上自己敲了起來。
說不清楚的,我這回彈的特别好,而且是越到曲子後面彈的越好。明明隻是第二次把左右手和在一起練,這曲子卻跟早就印在我腦子裡似的,很意外很流暢的順了下來。
随着最後一個音符落地,我把已經有點兒酸的手臂給放下來了,轉頭去看江塵。
我本以為江塵會說些啥,至少得誇我一下吧,畢竟我這回彈的那麼好。可是江塵卻沒有誇我,他甚至沒吭聲,隻是沉默的盯着我的眼睛。
我隻好主動出擊了,我問江塵,江塵,你覺得我彈的咋樣?
江塵像終于聽清了我的話一樣,他摩挲着我的手肘,開口低低的說。
他說,程赤你真有天賦,真是好樣的。
我嘴角上揚的弧度都憋不住了,隻好掩耳盜鈴的用一隻手擋着側臉,轉過頭來心裡莫名的暗爽。
可是江塵卻還沒說完,他拉下了我的手,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神情特别特别認真。
“程赤,你未來當個鋼琴手行不行?”
話題轉的太突然,我不由得一愣。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江塵就把整個身子都給轉到了我這邊,右手輕輕的搭在了我的腰上。
他說,“程赤,未來我為你譜曲子,為你唱歌,你給我伴奏好不好?”
他又說,“程赤,我們一起去意大利好不好?去斯卡拉歌劇院行不行,我帶你去。”
我愣了,完全愣了。
我隻知道意大利,卻完全不知道還有什麼斯卡拉什麼劇院的玩意兒。我隻在江塵的計程本兒裡見過那劇院的照片,看着特别輝煌特别漂亮。
我本來以為江塵是在對我開玩笑。可是我知道,江塵從來不會開玩笑。隻要是他認真說出來的話,絕對都是實打實的真心話,還是那種深思熟慮過的真心話。
我沉默了,定定的看着江塵拉着我的,那雙白皙的手。
有句話挺有名的,叫你以為命運給你的饋贈,其實早就在暗處标好了價格。可我程赤沒那麼文鄒鄒的,說實在的,江塵看着我的那一瞬間,我的腦子其實就空了,裡面裝着的理性和判斷力全都化成一團火沉沉的在心裡壓實了。
那個時候,我想的既不是我到底能不能成為一個鋼琴家,也不是我和江塵能不能一起去意大利,更不是我和江塵能不能一直像現在似的在一起……雖然最後這個我從來就沒有懷疑過。
我那空空如也的腦子裡隻剩下一句話了。
他媽的,程赤,你可真幸運啊。
遇到江塵這樣的人,你可真他媽的是夠幸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