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裡緊緊攥着那個軟封皮的計程本,剪的短短的指甲幾乎要在上面刻下印記來。我左手按着胃,擡頭用眼睛死死的瞪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也隻是吃驚了一瞬,神色很快就平複了下來。他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朝着我心平氣和的說。
“江少爺請了專門的老師上門輔導,高考前都不回學校上課了。”
說完,他便拎起了布袋子,餘光朝我上下掃視了幾下後就要走。我程赤可不是這麼好糊弄的主,長腿一邁便跨到了課桌上,攔住了那男人準備離開的動作。
那個傻逼男人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甚至連一功夫的慌神或者是懷疑也沒有。
不告而别絕對不是江塵的風格,江塵不會在離高考沒幾天的時候抛下我就走了,更不會連一句離别的話都不留給我。
江塵說了要和我一起參加高考,說了要看着我考上本科線才能放心,說了無論結果如何都會陪着我。江塵不會走,江塵一定不會走。我相信江塵,相信我的男朋友,他根本就做不出來這種事兒。
一定有人在逼他,我想知道,并且一定要知道那背後的人是誰。
“說清楚。”
我的聲音幾乎是從肺底裡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每個字都帶着嗆人的火藥味兒,每個字都力量感十足。
男人識趣的退回來一步,接着又仰起頭來,把我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
直到我不耐煩的發出“啧”的一聲後,他才不情不願的對上我狠戾的視線,聲音明顯低沉了一些。
“程赤……就是你吧?”
我心念一動,捂着胃的手按的緊了些,生硬的回了一個“嗯。”
男人閉了閉眼睛,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個手機來,伸出手遞給我。
我松了那隻按在上腹的手,把那手機撈了上來。
手機邊緣有一些很輕微的磨損,大概是個用了很多年的舊手機。我翻到後面,用食指輕輕的摩挲着背殼上光滑的蘋果标識,按亮了屏幕。
盯着手機的屏保,我的心不禁猛烈的跳動起來。
屏幕黑的時候,小小的一張屏上隻能印出我蒼白瘦削的面孔。可我把它摁亮了之後,我的臉就消失不見了,轉而逐漸亮起的是江塵正在專心緻志的彈鋼琴的樣子。
定定的看着那張儒雅清俊的面容,我突然間覺得手有點兒抖。
這張照片是我幫江塵拍下來的。
江塵有一台dv機。在我們當時的這個年代,這小玩意兒可招人稀罕了。不是所有的學生都喜歡抽煙打架,但大部分的學生肯定都喜歡記錄生活。其實說實在的吧,就我們那天天上課寫試卷兒的無聊生活也沒啥值得記錄的。但我們總希望有一張照片兒,上面印着我們小小的,青春的臉,這樣等以後長大了有孩子了,再等孩子也長的和我們現在一樣大了,就可以驕傲的把照片兒給她看。
看,你爸爸長得多帥啊?
雖然我覺得我以後應該沒有孩子,但我确實挺想要張照片兒的。這樣等我以後老了,老的牙都掉完了的時候,還能拿着照片兒給江塵看,給别的老朋友們看。說,你看程哥以前年輕的時候,是多麼威風多麼潇灑啊?
所以當江塵在音樂教室裡,真的把一台黑色的小小dv機從口袋裡掏出來時,我的心别提跳的有多快了。
“江塵,這……”
江塵笑着,唇邊釀起的兩扇梨渦比頂燈還要清亮。他修長的手臂挽過我的肩,另一手輕輕的敲下了dv的開機鍵。
“像這樣,手動對焦。然後再按T來放大,這樣按錄制鍵就可以開始拍攝了。”
江塵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小小的dv上靈巧的操作着,不一會兒上面就跳出了我和江塵的兩張臉。因為過度曝光的原因,我的臉白的幾乎要和背景融為一體,顯得頭發和眼睛格外的黑。
“咔嚓。”
趁我沒注意,江塵直接按下了快門鍵。等到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江塵早就趴在鋼琴上吃吃的壞笑了起來。我瞪大眼睛,用力的朝着他一聳一聳的背敲去。
“你拍照咋不跟我說呢!”
完蛋了,我剛剛擺的姿勢肯定不帥氣,肯定不潇灑。那以後給我的老朋友們看的照片上,會不會印着一個笑的傻傻的程赤呢?那可太煩人了。
江塵用氣聲笑着,一手把dv機遞給了我。“程赤,你給我拍張照片兒,啥樣的都行,醜的也行,算你的。”
我小心翼翼的把那機器給雙手接過來了,擡起頭來問道,“真的能拍嗎……我還沒用過這小玩意兒呢……”
江塵很肯定的朝我點點頭。我于是就又高興起來了,追問江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