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赤蔫蔫的垂着頭，無精打采的盯着江塵手裡端着的那碗蛋羹。
還冒着熱乎氣兒呢，江塵應該也是剛剛才蒸出來的。
程赤其實真覺得江塵挺厲害，就自己和那不靠譜的合租室友的德行，現在他們家估計連耗子進了都得空着肚子灰溜溜的出來。江塵是怎麼在櫃子裡翻出那麼多能吃的東西來的呢？
而且還做的那麼好吃……看起來和高中時給自己煮的那碗面差不多。清淡歸清淡，可該少的一點兒都不少，醬油稀稀薄薄的，上面還點綴着幾隻頗為精緻的蝦球。
程赤看的眼睛都有點兒發熱了，他沒忍住吸了吸鼻子，很謹慎的把貼在江塵腰上的手臂給放松了。
說實在的……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又賤兮兮的貼到江塵身上去的，而且還貼的那麼那麼緊。
又不是高中了，咋還黏黏糊糊的，這算什麼樣子啊……
可程赤還沒動作，江塵自己卻率先動了。
程赤裹着一層很厚的毯子，所以對外界的肢體接觸其實并沒有很明晰。但就算是這樣，二人的呼吸也實在是擦的太過于近了。他微微張着嘴巴，不敢大聲的呼吸，他怕……怕……
下一秒，灼熱到燙人的吐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可程赤沒有躲，隻是很笨拙的緊閉着眼睛，渾身發顫着低下頭。
此時他的腦海裡閃過了很多錯綜複雜，甚至是彼此之間幾乎沒有聯系的畫面來。程赤想起了那厚厚的，貼滿回憶的日程本，想起了江塵他媽那張保養姣好，溫和卻充斥着疲憊的臉。
他想起來江塵笑着時，嘴邊溢出的那兩個微微凹下去的小梨渦。想起來，那天他們分離時，江塵那赤紅赤紅的眼睛，和那雙筆直修長的，看起來卻有點跛的腿……
程赤想，自己真他媽的是個混蛋啊，真是個大混蛋啊。
江塵他多好啊，這輩子他提着燈籠都再也找不到一個對他這樣好的人了。他多想和江塵在一起啊，多想一直和江塵在一起啊。
那樣他們該過的有多快樂啊，該有多幸福啊。
可是，可是……
程赤覺得自己真的挺笨的，他笨在猶豫不決，笨在分不清主次。
他想，同一個火坑咋能有人往裡跳兩次呢，連飛蛾都不會這麼傻吧。
自己要是不和江塵在一起，江塵會傷心。可要是自己真的不顧一切和江塵出走，那……
那江塵的前程怎麼辦？
程赤倒不是不信江塵。恰恰相反的是，他很笃定，就算江塵真的去做了歌手，以後過得肯定也一點兒也不會差。
至少是比白哲宇那登徒子臭傻逼過的好的多了。
可是，可是。
像江塵媽說的那樣，程赤覺得江塵應當有更好的前途，更好更好的未來。當歌手隻不過是他的一個退路罷了，怎麼能因為自己的存在，而讓這條退路歸入主線呢？
程赤真是想的腦子都亂成一鍋粥了，想的胃越來越不舒服，隻好把眼睛閉的更緊了，卷翹的睫毛肉眼可見的微微顫動着。
時間好像就這麼突然靜止了下來，空氣流通的越來越慢，還裹挾着清爽細膩的藍月亮洗衣液味兒。
可三秒之後，程赤預想的那個吻卻沒有到來。他臉頰紅的厲害，眼睛閉的有點兒累了，睫毛也随着他的呼吸費力的一抖一抖的。
“小赤，你睫毛怎麼這麼長？”
程赤還沒反應過來呢，就感覺好像有一塊兒很柔軟很熱乎的東西在自己的眼皮上蹭來蹭去。那塊兒細膩的指腹蹭過他微微發硬的睫毛，蹭過他眼皮子上内雙淡淡的褶皺，最後順着狹長的眼尾戀戀不舍的滑下來，隐隐約約間蹭到了他那顆不是很明顯的褐色小痣。
“……”
程赤沒說話，也說不出來什麼話。他的眼球瘋狂的亂動着，而心髒卻跳動的比富有彈性的眼球更快一些。
或許是心動過速的原因，他覺得很慌張，慌張到睜開眼時，都沒敢看身前的那人一眼。
“這樣坐着是不是舒服一點？”
見程赤乖乖的像隻小貓似的幾乎沒反應，江塵的心都快化成一汪水兒了。
按照上輩子照顧程赤的經驗，胃痛的時候還是蜷起來會舒服點兒，到時候也方便自己給那人拍拍背啥的。
江塵幾乎沒什麼猶豫，他隔着毯子，右手托着程赤瘦的沒二兩肉的屁股，另一隻手扣住了那人巴掌寬的後背，很輕松的就把程赤完全轉移到自己身上來了。
現在的程赤和自己緊貼着，以一個跨坐的姿勢蜷在自己的大腿根上，兩條細細白白的小腿垂下來。江塵怕他冷着胃要更不舒服，連忙用手握住了他的小腿，又彎在了自己的腰胯上。
“……”
不知道是因為不好意思還是身體不舒服的關系，程赤的聲音就隻有那麼一丁點兒大。江塵沒聽清楚，很耐心的俯下身去貼近那人的耳朵。
“小赤再說一遍好不好？”
程赤的臉更紅了，“我說，能不能别這樣坐……”
真是怪尴尬的，怪不好意思的……
要是他知道要搞這麼羞恥的姿勢，那程赤甯願剛剛江塵親上來好了，反正……反正……
他倆又不是沒親過，總比丢臉好啊。要是他那便宜室友突然回來可咋辦，那自己的酷拽形象要咋辦啊？
江塵是誰啊，說他是程赤肚子裡的蛔蟲都絕不為過。程赤臉上的那點兒小心思全被他給看出來了。
于是他一點兒點兒的給程赤捋着背，說話的語氣溫柔又耐心。
“你肚子舒服點兒了，我就把你放下來，放你去睡覺好不好？”
程赤嘴硬的還想反駁，“我胃不疼了，好得很呢，你回去吧。”
他用餘光撇見江塵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好，連忙又怕那人不信似的補充了一句。
“那雞蛋啥玩意兒的我馬上就吃，真的不疼了，你回去吧，太晚了不好。”
江塵的姿态卻很從容。在程赤的印象裡，江塵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從從容容的，除了自己要跟他分手的晚上。
他用勺子撈了點兒蛋羹，“那你一直捂着肚子，能不能請你給我解釋一下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