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很溫熱,杯壁上還挂着滾燙的熱氣。程赤踟蹰,最終還是接過了杯子。
他手指修長,因為消瘦的原因指骨突出,膚色泛着冷白,真的是一雙怎麼看怎麼适合彈鋼琴的手。
江塵目光在杯子上粘着,右手藏在桌子底下暗暗握了一個拳。
他動作是很用力的,似乎要把全身的血液都往那塊兒去送一樣,連呼吸都變得很艱難了。
那真的是一雙很适合彈鋼琴的手。
而江塵又怎麼會允許,怎麼能允許這雙很金貴漂亮的手去幹粗重的體力活,去拼命的洗一隻隻藏污納垢的碗,變得長滿凍瘡,遍布傷痕呢?
江塵沉默着,程赤不知道那人又在想什麼。他用杯子捂着冰冷的手指,很快的便覺得整個人暖和起來了。
他端着杯子,很豪邁的把裡面的牛奶一飲而盡,又覺得胃裡也暖和起來了。
暖和起來了,程赤就很高興。其實他一直都挺怕冷的,程赤不肯承認是因為自己身子太虛,潛意識裡覺得自己是被江塵之前給慣的嬌氣了。
明明高中的時候大冬天的不開暖氣都沒事兒,跑到英國來,吹一點兒冷風就要受不了,身體哪哪兒的都得鬧意見,連骨頭縫裡都一抽一抽的疼。
這不是嬌氣是什麼?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慣的。
“毛巾都在浴室裡,換洗衣服也給你拿進去了,”江塵冷不丁的開口,把程赤跑的老遠的思緒又給扯了回來。
“噢……”程赤把杯子放下,下意識的用舌尖抿了抿唇邊的奶漬。
他沒注意到的是,藏在江塵那副鏡框下的目光,随着他的動作,竟愈發顯得幽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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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塵是一個很注重生活品質的人,這點程赤從高中起就知道。
他們家有錢的要命了,可江塵的衣服看起來都是很樸素的那種,不像學校裡有的人似的,穿的像是剛挖到礦的暴發戶一樣。滿身的大logo就連程赤這種對名牌毫不關心的人都能辨認出來。
程赤當時還覺得奇怪,但直到後面不小心看到了他衣服上還未拆的吊牌,才真正的把下巴都驚掉了下來。
那是個天文數字,毫不誇張的說。
程赤覺得江塵這人真是有毛病啊,就跑去問,“不是啊江塵,你這麼貴的衣服買都買了,幹嘛不買那種名牌呢?”
江塵隻是看着他笑,于是程赤又不甘心的罵他,“反正都這麼貴,你不如買幾件大logo的衣服了,還能讓大家看的出來,這衣服買的也太虧了吧!”
江塵還是笑,眼睛都笑彎了。程赤不明白江塵在笑什麼,他覺得江塵真是個傻瓜。
江塵肯定是被人騙了,這麼貴的衣服,怎麼能一點兒牌子都沒有呢,真是個大傻瓜。
程赤很着急,急的甚至要江塵把那件沒摘吊牌的衣服拿回去退。江塵看夠了也笑夠了,一把攬過程赤清瘦的腰,又在他刺撓的頭頂上狠狠的摸了幾把。
真可愛,江塵想。
他的程赤怎麼能這麼可愛呢。
“你摸摸就知道了。”江塵握着程赤的手,讓他自己去摸那件衣服,“是不是很光滑,嗯?”
程赤順着江塵的引導,有些心猿意馬,“……”
“嗯?”江塵又笑了,用指腹輕輕蹭着程赤的臉頰肉,“是不是?”
後來的事兒程赤記不太清了,江塵原來不是個蠢蛋,他是個大壞蛋。
實打實的大壞蛋。
他看起來那麼瘦,還是少年身條呢,壓上來卻死沉死沉的,程赤差點兒被親斷了氣。
不過那衣服确實挺軟的,蹭了那麼久,就像朵雲似的,程赤想。
浴室裡水聲漸停,程赤眼前蒸騰的是一片霧氣。他關了水,有些瑟縮的站在鏡子面前。
江塵真是個很講究的人,沐浴露滑溜的像泥鳅似的,味道也好聞的不行。那沐浴頭出的熱水又細又密的,程赤這輩子哪裡體驗過這種感覺,覺得整個人都在仙境裡飄着似的,舒服極了。
他現在光腳踩在地上,覺得有些冷了,便去把挂着的毛巾給抱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