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叔面色變了變，他大概猜出來，俞文默應該是覺得這孩子心思重。

可夫人是小少爺的姑媽，他一個管家也沒法去約束小少爺說什麼。

他隻能暗示。

“夫人知道你考上了，非常高興，這是一開始就準備好要給你的。”

“從知道成績的那天開始就已經讓我幫忙留意着了。”

俞文默緊緊抿着唇不說話，但原本清冷的眸子微微側目，被落下來的碎發輕微擋住。

但遮不住的是碎發底下，男人眼中明顯的警惕和不信任。

學妹的穿着很簡單。

連頭發也沒有多餘的發飾，隻是用黑色的皮筋紮起來，讓它看上去比較整齊一些。

燕雪融沒有留劉海，俞文默也估摸着是在那些經濟不好的地方，小孩也沒有多少時間整理劉海。

一雙眼睛完完整整的露出來。

裡面的光随着這件公寓的不同方位，不斷轉換。

像隻四處張望在看的小黃鼠狼。

·

落地窗開着一條縫。

明明是夏天。

穿堂風鑽進來，卻兀自讓燕雪融感覺到有一絲冷意。

“你的意思是……”

燕雪融逐漸轉頭看過去，“這個公寓，是我向資助人姐姐讨來的？”

“你是這樣想的嗎？”

對方隻是看了她一眼，但燕雪融還是看出來了他的真實想法。

燕雪融眼中閃爍的碎光，一點點沉了下來。

她變得安靜，微微低頭，先是沒有說話。

但再次擡頭的瞬間，唇邊還是勾着那一抹明顯的笑意，假裝沒聽見。

“沒什麼，陳叔，謝謝你，但我覺得這個公寓沒有必要……”

燕雪融直接岔開了話題，目光輕輕從俞文默的身上離開。

陳叔左右環顧。

雖然仍然在和燕雪融說話，但思緒已經飄到遠方，輕輕歎氣。

其實也怪不得小少爺。

實在是夫人情況特殊，夫人和先生又沒有孩子，和文默少爺感情不錯。

這孩子便總是會覺得夫人會被誰騙走。

隻能說初心不不算壞，但表現得太明顯也會傷人。

不過，聽見燕雪融的說法，陳叔也搖搖頭。

“夫人執意要給你的，租金和水電也基本都安排好了。”

“不住也是浪費，公寓的環境比宿舍安靜很多，做這些就是為了能讓你專心學習，住宿和學費都不用擔心。”

“要是為了這些耽擱學習成績，夫人可就要生氣了。”

這話一說，燕雪融也沒法了。

溫潤的嗓音裹了層糖漿，在學生公寓的天花闆上蕩開一圈一圈的漣漪。

“我知道了，陳叔。”

“那就好。”

·

燕雪融沒想到，原本是來這裡見資助人。

最後，别人帶着兩箱東西離開。

而燕雪融帶回一個租了四年的學生公寓居住權。

燕雪融離開宿舍沒多久，卻馬不停蹄地跑回來收拾行李。

白嘉楠原本在電腦面前看最新的偶像劇，手指剛準備伸進薯片包裝袋裡，就被一道陰影罩上。

她回頭看了一眼愣住：“你去哪兒？”

“搬一些行李去公寓。”燕雪融沒打算瞞着她，“資助人幫我留意了一個租房。”

“哇！原來學校外面的公寓是真能租啊，是不是都裝修得破破爛爛的？”

一頭長發從行李箱當中緩緩擡起來，燕雪融眨了眨無奈的眼神，無端帶着些許奇怪的寵溺感。

“資助人幫忙重新裝過了，環境都很好。”

“其他公寓我看過一下，其實也八九不離十。”

“真好……”白嘉楠眼中帶着些許向往，“我也想一個人住公寓了，沒有人管我看起來就特别爽！”

說完，好友靈機一動，上來就要幫着收拾結束準備離開的燕雪融。

“你行李隻有這些？”

“平時還會留在宿舍的，應該等周末再去公寓住。等大二再完全搬去公寓。”

不然大一給的住宿費有點虧了。

“那正好啊！走走走我也去看看！我幫你收拾東西！”

“哎……”

燕雪融攔不住，由着室友跟着她去公寓裡。

不過資助人想得很周全，裡面的東西一開始就已經打掃過了，燕雪融和白嘉楠隻是單純把行李箱提過來，稍微檢查一下簡單清潔就可以了。

燕雪融的公寓房門開着。

白嘉楠說出去外面逛逛了，此時正聽見她不知道和誰說話的聲音。

隐約還能聽見室友興奮的一聲“好呀！”

白嘉楠的性格真好，出去逛逛也能交到朋友，不像她，有一點認生。

就這麼想着，室友卻忽然回來了，一把扯過燕雪融的手臂：“走啊！我帶你去吃飯吧！”

“啊？可是我……”

“不要可是啦！你是不是怕要多花錢？！放心！我兄弟他合夥人請客呢，已經經過同意了，我們可以蹭吃蹭喝！”

真的假的？

燕雪融眨了眨被驚訝得圓滾的眼睛，一時之間忘了掙紮，竟然真的被白嘉楠拉了出去。

室友朝不遠處喊了一聲，一小撥人群随着聲音的方向扭頭過來。

燕雪融回過神，看見在走廊手扶杆旁邊微微靠着一道黑發的人影，手上捏着個像機器一樣的什麼東西，修長白皙的指節微微一動，食指中指如舞蹈翻飛一般将裡面的東西拆出來。

漫不經心地随手掏出一塊小東西扔進褲袋，再拼回去。

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和他無關。

似乎感受到有人的視線。

男人微微偏頭。

卷過兩分厭倦的懶色，眼中落入一隻迷茫又驚恐的小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