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公路總是格外甯靜。
很偶爾的間隙,一輛深夜中透露着疲憊的汽車從面前飛馳而過。
明明速度那麼快,可背影看着那輛車轉角消失的影子,也隻能看見疲憊。
燕雪融坐在寵物醫院外面下樓的樓梯上,抱着自己折疊起來的雙腿縮成一團,正平視看着空蕩蕩的馬路。
衡旭可能就坐在她的側後方。
也有可能是在站着旁邊。
燕雪融不清楚,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在醫院裡那隻母貓。
她看上去還不是很大。
瞧着就像和自己經常喂的那種小黑貓一樣小。
肚子卻已經鼓鼓地隆起,時不時伸出舌頭哈氣,醫生說是因為宮縮。
疼的。
一直等到小母貓被醫護人員輕柔抱起,踏進了醫院的手術室中,她才發現不知不覺的時候,衡旭已經給小母貓的手術和檢查交了費用。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無言地跟着醫生負責了一切。
衡旭回頭,矮一頭的學妹看着那塊門口的牆壁眨了眨眼睛。
眼尾卻已經紅了。
衡旭把她帶了出去透氣,然後買了兩瓶水。
自己端着靠在一旁,仍由燕雪融的情緒被冷風一點點吹過。
“為什麼?”
女孩低聲問道。
衡旭一隻手随意把空瓶的礦泉水精準投到垃圾桶中,輕輕一撐就站直走過來。
燕雪融發現他就坐在自己身邊。
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她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此時兩人的距離,早就已經超過了她從小到大和異性相處的間隔線。
女孩盯着衡旭。
眼睛和眼尾都有點紅紅的,卻幾乎偏執般看過來:“為什麼……我都不知道?”
在燕雪融所在的那種村子裡,貓貓狗狗到處跑,跑出一身腱子肉來。
生孩子幾乎都不需要主人操心,仿佛這些新生的母親從懷孕的那一刻開始,本能就讓她們自動學會了如何剩下健康的小孩,将她們都成功喂養長大。
至于有什麼動物因為生小孩而難産死亡……她沒有聽過。
有可能在大山裡曾經存在。
但大人們早就見怪不怪了,這點小事都不足以讓她們成為聊天的佐料。
燕雪融哪裡知道,城市的流浪貓有可能是被人為放棄,丢出來的脆弱品種。
她哪裡知道原來并不是所有動物天然就能學會成為母親。
她哪裡還會知道,原來有動物難産的時候,它也會那麼疼。
慌亂、緊張、害怕……
還有焦慮。
燕雪融想到了和這隻小母貓看起來大小差不多的小黑貓。
萬一那隻小黑貓到了需要找另一半時怎麼辦?
它那麼小……
巨大的恐慌包裹住全身,讓燕雪融通體發涼。
就在此時。
一陣冰涼刺在她的臉頰上。
燕雪融瞬間就被這股涼意回神清醒。
她怔住,機械式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從那雙焦慮又後怕的眸子裡多了一層淡淡的疑惑,上面能映照出衡旭路燈下驚為天人的一張臉。
“别害怕。”
嘴唇微微顫抖。
眼尾泛起的殷紅似乎是顔料打翻了,被暈得更深。
她明明不應該有這麼強烈的情緒。
醫生明明說了抽血結果還不錯盡快剖腹産還是很樂觀的。
她隻是……今天太累了。
發生了很多事情。
衡旭看着她的眼睛。
一直在燕雪融看來漫不經心,仿佛這個世界上誰的事情都不能讓他分心絲毫,好像這樣的天神,從一開始就不會為任何一個人低頭,落下他的視線。
“城市和農村的貓本來生長環境就不一樣。”
“學校裡的貓,還有很多本來就被家養成無法野外生存的模樣,最後卻被人棄養走。”
“我們已經做了一切。”
燕雪融唇瓣一抖。
我們已經做了一切。
貓貓他們已經盡力救了。
燕雪融也已經盡力不想給自己資助人添麻煩了。
·
多神奇的一件事。
明明外表看起來,常常給人一種對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那副張揚桀骜的臉沉下來看着她的時候,竟然莫名給人一種如深海般深寂的平靜感。
燕雪融的心情奇迹般平複了下來。
平複下來之後才發現衡旭用自己手上的冰鎮礦泉水在冰她的臉。
燕雪融瞬間闆着臉,搶過礦泉水給自己灌了兩口,然後狠狠瞪了一眼衡旭。
女孩的眼尾還是粉的,瞪人的時候仿佛生氣得牙癢癢,咬緊後微微隆起的臉頰,瞪人就像吃了東西埋到臉頰兩邊,又被人搶走食物氣鼓鼓的小松鼠似的。
哪像什麼生氣。
撒嬌一樣。
衡旭一挑眉。
幸好他能管學生會的辦公室部門。
他心腸硬,撒嬌也不會耽擱他壓榨部員幹活的。
“小貓的那個……手術費和檢查費是多少啊?”
平靜下來後的燕雪融想起了費用問題,小臉瞬間又皺成一團,精彩紛呈。
“我回頭分期給你AA可以嗎?”
“?”